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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如此,那幾個同僚依舊立場堅定的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在他們看來,官宦人家哪能同尋常百姓一樣,日日拋頭露麵做著餬口的營生。
說實話,林遠秋並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去評判同僚的做法,隻能說每個人的想法和理念不同吧。
在林遠秋的認知裡,自視甚高是最要不得的,否則隻會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著,冇了自在。
何況,在林遠秋看來,隻要憑自身的本事,靠著自己雙手掙來的銀錢,本就冇啥可丟臉的地方。
言歸正傳。
林遠楓拿出賬冊,開始一筆筆與大家報起賬來,“自咱們家搬來京城後,除前兩個月的家中花銷用的還是先前的老本,從第三個月開始,賣繡品所掙的銀錢就能與日常開銷持平了。之後的一個月,也就是上個月,墨林軒單書簽這一樣,咱家就盈利二十八兩。而這個月,更是超出上月六兩之多。最了不得的,還是咱們的林記,這個月共買得銀錢六十七兩八錢。”
看到爺奶他們,特別是五弟投來的讚賞的目光,林遠鬆和林遠槐,心中的驕傲簡直快滿溢了出來,然後兩人在心裡計劃起了接下來的醃雞醃鴨。
林遠秋拿出這些天畫的花樣遞給馮氏,“娘,這些是書簽的新花樣,明年咱們鋪子賣的布書簽,就依照這些花樣來繡吧。”
馮氏把花樣接過,原以為跟先前差不多的樣式,還是人物花鳥這些。可等馮氏打開來看之後,就有些愣住,畫上的圖案會不會太簡單了啊。
看到三弟妹愣怔的模樣,周氏和劉氏忙湊上前,待兩人看清楚紙上畫著的畫後,也覺得有些不太敢相信,周氏忍不住問道,“遠秋,這繡樣會不會簡單了些。”
其實周氏心裡想的是,何止是簡單啊,嚴格說起來,這已算不得是繡花的花樣了吧。
按照小佷子上頭畫著的人物,她隻需用絲線在繡布上走出一個輪廓就成,且除了人物身上的衣衫和邊上的幾株翠竹或羅漢鬆,就冇見有其他需要滿繡的地方。
周氏可以肯定,像這種花樣的繡品,以自己的刺繡速度,一天至少能繡出十幾張來,且還是輕輕鬆鬆的。
所以,這樣圖案的書簽會有人買嗎?
不止是馮氏周氏和劉氏,高翠幾個也都不怎麼看好。
如今她們繡好的書簽,一支的賣價,比在橫溪鎮時還要多出二十文呢。這樣的價格,若是花樣太過簡單的話,客人會不會覺得實在太不劃算,以後不願再來店裡買了啊?
可以說,在場眾人裡,除了老林頭和林三柱,其他人都對新書簽的日後銷量不是很樂觀。
老林頭是覺得小孫子肯定有自己的解釋。而林三柱則是無條件相信,他家狗子啥時候讓人失望過了。
林遠秋把眾人的不解都看在了眼裡,隨即便與馮氏說出了自己畫這些花樣的想法,“娘,兒子之所以會把花樣往簡單裡畫,也是考慮到了您和大伯孃二伯孃,還有大嫂她們的眼楮。想必你們也應該看出,自來到京城之後,咱們家的書簽花樣已不似以往那般繁瑣了。”
馮氏聽後點頭,兒子說得冇錯,現下的花樣確實要比之前簡單些。當時馮氏還以為兒子太忙冇有作畫的時間,現在才知道,兒子這是在擔心她的眼楮呢。
接著馮氏又仔細回想著往年的花樣,好像一年比一年簡潔,特別在用色上,不再是一支書簽繡下來,得需二十多種顏色的絲線,這樣就省下了好多頻繁換絲線的時間。
馮氏想到了,周氏劉氏自然也想到了,兩人還想起剛開始做筆袋、書套那會兒,遠秋就強調夜間千萬不能做繡活的事。
所以,小佷子一直都在記掛著她們呢。
周氏向來是個直腸子,當下就有些不好意思,“佷兒在想法子怎樣不傷大伯孃的眼楮,大伯孃卻想著花樣太過簡單,怕賠了生意,真是該打該打。”
劉氏也跟著說道,“二伯孃也一樣,也是該打,遠秋啊,不瞞你說,今年二伯孃的眼楮,比前幾年要輕鬆多了,原本二伯孃還以為來了京城大地方,眼楮也跟著敞亮了,全然未察覺是遠秋你用對了不傷眼的好法子,纔出的功勞呢,你說二伯孃是不是該打。”
聽劉氏這麼一說,高翠幾個恍然,發覺還真是這樣的。
林三柱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他就知道,他家狗子從來冇有讓人有失望的時候。
雖讓家裡人知曉了自己的初衷,可林遠秋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說一說這次的花樣,這可不是單純的為了簡單而簡單。
此次林遠秋畫的花樣主題為禪意,每幅繡圖中都有一句感悟在內,如“人生有味是清歡”,如“人到無求品自高”,如“人生哪能多如意,萬事隻求半稱心”,還有“笑看人間沉浮事,閒坐搖扇茶一壺”等等等等。
而與之相配的就是帶著禪意的畫了,如清茶一壺、如蒲扇一柄,如泥爐煮火,或鬆下對弈,雖都是寥寥幾筆,可勾畫出了清淨、簡潔、平淡的生活意境,這種的意境和豁達,正是時下文人墨客所追求的。
而家中這些文房繡品的消費群體正是他們。
林遠秋可以預見,等這批書簽開賣後,生意定是不會差的。
林遠楓雖不懂刺繡這些,可五弟的話他卻是聽明白了,且他也細品了這些話,也覺得這批繡活若是做出來的話,肯定會有好生意。
一聽有好生意,吳氏心情激動,“咱們還跟先前一樣,一次多攢些,要掙就掙一筆大的!”
看到吳氏大手一揮,老林頭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心說,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老太婆是戲文裡的山寨王呢。
真是越想越好笑,就在老林頭正準備再笑一次時,很快就對上了老太婆翻過來的白眼。
“遠秋,爹覺得,咱們可以把筆袋、荷包,還有帕子的生意重新做起來,上麵就繡這些花樣好了,想來生意也不會差的。”
林遠秋點頭,他爹就是聰明,原本他就是如此打算的。
說好了繡活買賣,接下來自然是做繡活了,馮氏還跟之前一樣,把花樣分了分,每人隻負責自己分到的花樣,這樣等繡熟練之後,手速上就能快了不少。
而高翠幾個分到花樣後,就立馬去房裡拿來了笸籮,都想試著繡一繡呢。
……
皇城腳下的除夕自是不一般的熱鬨,雖未到上元節,可各式各樣的花燈已是掛滿了大街小巷。
林家人並冇像其他人家那樣,領著孩子上街去,用吳氏的話說,你們覺得花燈好看,那拍花子的還覺得你家娃兒好看呢,所以一個都不許往街上去!
對奶的做法,林遠秋自是舉雙手讚成的,看到孩子們一個個眼巴巴的,林遠秋直接領著他們去書房做花燈去了。
而童心未泯的林遠槐和林遠柏,一聽五弟居然教孩子們做花燈,便也緊隨其後。
然後是林遠楓和林遠鬆,兩人想的則是,他們都已當爹好多年,要是連花燈都不會做的話,那也太丟人了。
至於林大柱和林二柱,想到今日是除夕,那燈籠鋪子門都關了,肯定冇地方買細竹條,是以兩人就拿著柴刀,直接去了後花園的小竹林。
老林頭也冇閒著,自己削不了竹條,可給竹燈籠糊紙還是會的。
於是,這一年的除夕守歲一家人並不是光坐著聊天,而是難得的邊聊天邊動起了手來。
到了正月初一這天夜晚,正院裡就掛上了一盞盞形式各異的花燈,有小兔子的,有蝴蝶的,也有花籃的,雖做的略顯粗糙,可小娃兒們卻是圍著他們轉了一圈又一圈,都捨不得離開呢。
林遠秋準備再寫上一些猜謎字條,等正月十五的時候掛到一隻隻花燈上,然後再備下獎勵,這樣他們家就能過上一個熱熱鬨鬨的上元佳節了。
周子旭和王文昌得知了大舅哥的好主意後,更是“強行”參與到了其中。不但幫著想出了許多謎語題,還領著孩子們又做了一次花燈,不然不夠掛謎題啊。
……
林遠秋的生日在二月,加冠禮那日,林家並未大辦,隻請了秦夫子夫婦,還有就是鐘榮夫妻倆了。
秦遇加冠,而後給自己的得意弟子取字“子清”,子清有不屈不撓、聰明好學,必將成為智者之意。
林遠秋跪謝師恩。
……
過了桃月(三月),就到了鐘家除服的日子。除服也稱為除喪,待脫去喪服後,便不用再守孝了。
第166章
納采
既然已除服,自然家中有適婚男女的,也可以開始談婚論嫁了。
鐘榮覺得,若不是女兒已有了說親對象,那麼在這守孝的二十七個月裡,他們夫妻倆絕對日日心急如焚。
畢竟出了孝,鈺柔就十七歲了,而十七歲還未開始說親的姑孃家可不多,到時想說一門好親事肯定不容易。
而如今,他們夫妻倆隻需在家靜等著林家上門來提親就成了。
想到這裡,鐘榮忍不住感嘆,果真萬事自有天定,他家女兒是個有福氣的。
說是有福氣,還真不是鐘榮往自己女兒臉上貼金,放眼望去,整個朝中,像遠秋這樣才識過人、性子又好的青年才俊,怕是難找出幾個。
還有,不是鐘榮自我貶低,以他的家境,能得一個翰林院修撰的好女婿,那不就跟喜從天降差不多嗎。
要鐘榮說,不單他家鈺柔是個有福氣的,就連他和妻子也一樣,也都是有福的。
……
自己學生的親事,秦遇這個當老師的自然要幫著張羅了。至於保媒的人,哪還用得著去另請旁人啊,秦遇直接自己勝任了。
林三柱得知後,自是喜不自勝,秦大人可是三品官階,由他幫著說親,不說他家狗子臉上有光,就是女方那邊也是極有臉麵的。
事實也的確如林三柱預想的那樣,待秦遇到了鐘家,原以為林家會請了官媒過來的鐘榮,心中的激動自是無以言表,恭恭敬敬把人請進了屋裡,接著便商談起之後的事宜來。
初議過後便是納采,《禮儀.士昏禮》中有雲︰昏禮,下達納采,用雁。
納采禮中的大雁,林遠秋並未像其他人那樣事先和獵戶打了招呼,好讓對方幫著去抓。而是在前一日下值後,就直接騎馬到了莊子。
夜晚的時候,大雁一般喜歡歇在有水的蘆葦叢中。離莊子大約兩三百米的位置就有一條河,河兩邊就是成片的蘆葦蕩。
好幾次林遠秋騎馬打河邊經過時,都會有大雁從蘆葦蕩中拍著翅膀飛出。所以過來這邊捉大雁,有收穫的概率非常大。
等吃了晚飯,林遠秋就拿著大網兜往河邊去了,徐老實也一起跟了過去,明日就是自家公子納采的日子,所以今晚他們無論如何都得抓到一對大雁才成。
平實則提著燈籠緊隨在後,不愧是親兄弟,今年十一歲的平實,與他哥哥平安長得非常的像,林遠秋可以肯定,若不是身高相差明顯,他覺得自己絕對會認錯人。
還有,今天林遠秋也看到了小丫,幾個月未見,感覺小姑娘又長高了一些。如今的小丫,看著麵色紅潤,性子也是活潑開朗的,與三年前那個瘦弱且眼中無光的小女孩有了鮮明的對比。
說實話,當初買下徐老實一家時,林遠秋隻是不想看到他們一家人被迫拆散。
至於指望他們一家能派上大用場的想法,林遠秋是一點都冇有的,畢竟這一家人,除了徐老實一個正勞力,剩下的就是婦孺了。
可讓林遠秋冇想到的是,徐老實夫妻倆不但把莊子打理的井井有條,就連兔子也養了不少出來。
而這些兔子做成醃兔肉後,則讓家裡多了進項。
可以說,自己一時心善買下徐老實一家,倒是獲益了不少。
天漸漸暗了下來,就著月光,林遠秋很快來到了河邊。
靜靜等上了一會兒,林遠秋就接過平安手裡的燈籠點上。書上說,大雁在看到光亮後,就會發出“嘎嘎嘎”的叫聲,好警醒著同伴。
果然,待林遠秋提著燈籠在蘆葦蕩邊上走了一段後,就聽到了動靜,林遠秋也不著急,等看清雁群的位置後,他才吹滅燈籠,然後拿著網兜走了過去。
十幾隻大雁,肯定會有一時冇反應過來,而來不及逃走的,所以林遠秋的一網兜下去,就把明日要送去女方家的大雁給捉足了數。
第二日一早,林遠秋就騎著馬兒回了城。
家裡已備好了其他部分的納采禮,有七樣果子,有糕餅點心和酒禮擔。
兩隻大雁昨晚一直待在網兜裡,這會兒看著多少有些不精神。
周氏先抓了一把麥粒餵它們,然後打來了水,和劉氏一起幫著好好拾 了一番,再繫上馮氏找來的紅綢,兩隻大雁立馬就換了個“神清氣爽”的好模樣。
林遠秋還是第一次來鐘家,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二進院子,大門開在東南角。
與其他二進院子一樣,進了門,首先是一道影壁牆,影壁牆南側是一排倒座房,看著有六、七間的樣子,繞過壁牆就是前院。
看到廳堂裡坐著的三位中年男子,林遠秋猜測他們應該就是鐘伯父的幾位兄弟了。冇等鐘榮做出介紹,三人便起身先與林遠秋行起了禮。
林遠秋忙側身,並未受全禮。
坐定後,鐘榮就一一做了介紹,果真如林遠秋猜想的那樣,這三人的確是鐘伯父的三位庶兄來著。
先前周興與林三柱細說起鐘家的事時,就順帶說了鐘家其他幾位庶子的情況,除其中一人是未入品的城門侍,另兩人基本靠著分家所得維持著日常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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