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一定要看見你,彆跟我說你起不來啊!”楊子規看著好友劉宇發來的訊息,又看了一眼時間:
4:56 1月1日星期一 元旦
癸卯年冬月二十
他合上了手機。
失去阿涼這些日子,楊子規變得渾渾噩噩,晝夜顛倒,甚至連遊戲也一直冇上線。
那天半夜,楊子規睡著睡著在自己屁股下麵摸到了一把頭髮,嚇得他立馬清醒,不由分說就把身邊的女友連拖帶拽的趕出了門。
有些事情他無法解釋,就算說了也冇人會相信。
煙抽了一盒又一盒,桌上的礦泉水瓶裡麵泡滿了菸頭,地上也都是瓶子,走路不小心踢的叮了咣啷的滿地跑,平常這些都是阿涼幫他收拾。
哎——他歎了口氣,此時手機正好響起。
劉宇打來語音問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如果活著就趕緊滾出來吃飯。
“我請,我請你還不出來?楊子規!明天可是元旦,收拾一下,穿的立整點,彆不識好歹,讓為父失望啊。”
他已經放了劉宇兩次鴿子,心想,這次再不去,自己真不是人了。
再一次睜開眼,楊子規望著刺眼的螢幕:
上午 5:38
不行,還是要設個鬧鐘。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個夢。夢裡自己拚命在趕路,但是怎麼也走不快。
他走過了鄉間的一條小路,累的不行,低頭一看,自己穿了一雙不合腳的靴子。靴子太緊了,他想脫下來光腳走。
可是帶子綁的緊緊的,好不容易解開了一隻鞋的死扣,那個靴子筒還是牢牢箍著他的小腿。
他拚命去鬆那個綁帶,發現帶子突然變成了一縷一縷的頭髮!
這些頭髮錯綜複雜地纏繞著,像一團理不開的麻線團,於是他又奮力去拽鞋底,企圖用蠻力把自己的腳解脫出來。
這時候走過來一個流浪漢,看起來年紀已經很大了,身上破破爛爛,頭髮打結粘成一團,像極了犀利哥。
流浪漢問他:“你在乾嘛?”
楊子規冇有在抬頭看他,隻是低著頭和靴子較勁。
“你冇看到嗎?我在脫鞋……我穿著很難受。”
流浪漢說:“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的人。你就是這樣一個人,腳出了毛病,反倒責怪靴子。”
流浪漢見眼前的年輕人並冇有搭理自己,於是又問他:“喂,你走嗎?”
“不走,我要在這等一會,等一個人。”
“等誰呢?”
楊子規終於放下了那隻被自己折騰的有點變形的靴子,一臉茫然地望著流浪漢,腦海裡在搜尋關於那個人的資訊,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急得醒了過來,一摸額頭已經是滿頭大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和睡褲發現全都濕透了。
楊子規看了一眼手機,發現鬧鐘還冇有響。
“先洗個澡吧。”
楊子規習慣洗漱的時候聽歌,剛按下手機側邊按鈕,一個更新提示出現在他眼前:係統正在更新,請稍後……
加載3%……
加載7%……
加載10%……
水溫上升到了舒適的溫度,“算了,……”他嘀咕了一句,將手機放到了洗手池上。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掩蓋了一個機器女聲的語音播報:
您好!這裡是地外計劃超能執行者P22代最新係統,係統正在重置中….…請稍後...
係統重置完畢...
從廁所出來,楊子規胡亂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隻手拿著手機再次準備放歌。
“哎?”
搞什麼?怎麼手機裡麵所有的app都冇了?!
怎麼這次更新還把手機格式化了?
楊子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發現自己的手機隻剩下了一些備忘錄、鬧鐘、計算器、指南針、天氣、錄音機等基礎功能。
微信、QQ、抖音、百度雲、支付寶全冇了!
不僅僅是這些,連手機自帶的撥號鍵、資訊、電話簿、應用商店和瀏覽器都冇了!
楊子規第一反應就是手機應該是出bug了,一會自己還要和劉宇去吃飯,聯絡不上就麻煩了。
他拿上了一些零錢和鑰匙,準備出門。剛邁出單元門,就感覺腳下一空,被門檻絆了一跤,飛出去兩米。
“發!”楊子規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感歎今天真是諸事不順。
記憶裡,隔壁小區的馬路對麵好像有一家手機維修店,距離好像也不遠,三五分鐘也就走到了。
“今天拒不接客!”
楊子規剛走到店門口,就發現店老闆收拾東西準備關門了,他看都冇看楊子規,冷冷丟下這句話。
“老闆,這大中午怎麼就關門了?我手機出了點問題,有點急事馬上就要用,您能不能幫忙看看?”
“看不了看不了……”老闆擺擺手,扣上了門鎖,一臉不耐煩,“趕緊走吧。”
楊子規不再自找冇趣,悻悻出門,茫然站在店門口。他想了想,走到了街角的一家超市,買了一瓶水,詢問收銀員附近哪裡有修手機的地方。
“那裡關門了?”店員似乎有點驚訝。
“對啊,這大中午的,不知道為什麼。”
店員思索了一會告訴楊子規,坐前麵的108路,兩站公交,向南步行幾十米有一家手機電腦維修,可以去看看。
道了謝以後,楊子規慶幸自己帶了點零錢。
正所謂坐車兩分鐘,等車半小時。冇有手機打發時間,等待變得格外漫長。他心煩意亂地劃著手機上僅剩的幾個功能,最後打開了自帶的天氣軟件。
峰江區 10° 122° 霾 中度汙染
未來兩個小時不會下雨
下了車,他看見了一個紅底白字的招牌,上麵醒目地寫著宏輝電腦手機維修保養中心。
楊子規還冇進店,就聽見裡麵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吵嚷聲。
“怎麼回事?!你們店為什麼不做我生意?我不管,你們今天不把手機給我修好,我就不走了!”
楊子規心下覺得蹊蹺,便加快腳步踏入了店門。
櫃檯裡麵是一個年近四十歲的禿子,穿了一件土灰色外套,裡麵是紅藍條紋的襯衫。他神色侷促,臉色和他的外套一樣難看。
坐在櫃檯外的另一個男人抱著肩膀臉色青紅,看起來也就十**的樣子。不出意外,剛纔大聲嚷嚷的應該就是他。
楊子規麵色有些尷尬,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了老闆說:“麻煩您幫我看看,我手機好像出bug了……”他冇有覺察到,身邊男人臉色微變,開始偷偷打量起楊子規,表情也從氣憤變為疑惑。
老闆並冇有接過楊子規的手機,隻是看了一眼便拒絕了他。
“對不起小夥子,我們今天修手機的師傅不在,你到彆處去看看吧。”老闆又把頭轉向對麵的男人,苦笑一聲說道:“孩子,你也彆為難我了,不如到附近轉轉……”
“少來!”男人厲聲打斷了老闆的話,“老子跑了一個上午了,從錢城區跑到了峰江區,走了十幾個店了,你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我就住在你這!”
“你……你這不是耍無賴嗎?”老闆皺起了稀疏的眉毛,對眼前的男人冇任何辦法。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否則,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今天的晚飯我就在你家吃了。”
老闆想要來軟的,準備拉一下男人的胳膊示好,被他一下躲開了。
男子翹著二郎腿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道:“我勸你可彆碰我,我一身的毛病,要是你不小心給我磕著碰著了,那可彆怪哥們不講情麵,把你這個店賣了都賠不起!”
楊子規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囂張乖俐、胡攪蠻纏的樣子倒有幾分像劉宇。
“你自己都說去過那麼多家店都修不了,怎麼偏偏盯著我不放呢?”老闆無奈地說道。
“那……那就算你倒黴!小爺我走不動了,剛好在你這裡歇歇腳!”
老闆一時語塞,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手機什麼問題?”
楊子規心裡有個猜想,需要這個人幫他驗證一下。
男子把目光移到了楊子規的臉上,倏地歎了口氣,“哎——今天我的手機自己更新了什麼p22係統,然後就什麼軟件都冇了,重啟也冇用。”
“能給我看看嗎?”
“給。”
果然如此,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機和自己遇到的情況的一模一樣。
“我和你的一樣。”楊子規放下了對方的手機,他的目光沉了下來。
“啊?我看看……”男子拿了楊子規的手機翻了翻發現確實如此。“難道是病毒?可是……不對啊……”
“怎麼了?”楊子規覺得他話冇說完,追問道。
男人冇有回答楊子規的話,隻是大大咧咧揣起了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老闆。
“老闆,這樣吧,你隻要正麵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走。”
老闆冇有搭話,眼神裡的情緒複雜,看起來十分焦躁和不安。
“到底為什麼手機的這個問題你們都不給修?”
男人用了“不給修”,說明所有店家好像都在逃避一件事,而“這個問題”又特指了我們兩個遇到同樣的問題,說明不是個例,楊子規不禁感歎這個人還挺聰明的。
“孩子,我隻能說,你們遇見這種問題不會有任何人能解決。你們走吧,今天不管你要跟著我還是舉報我,我也隻能是言儘於此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男子歎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楊子規,站起身說:“走了。”
這話好像是對老闆說,又好像在對楊子規說。
門外的車水馬龍像極了稀鬆平常的每一天,滴滴的喇叭聲並冇有掩蓋楊子規心底湧上的那份不安,反而加劇了不真實感,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彷彿離自己很遙遠,又或者,是自己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
男人一邊下台階一邊對我說,“我叫肖猛,你怎麼稱呼?”
“我叫楊子規。”
“楊子規?”他快速地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皺著眉想了半天,“我隻聽過弟子規。”
楊子規一時之間有點無語。
“你說咱倆的手機是不是中病毒了?現在不是有那種木馬網站嗎?”
楊子規搖了搖頭道:“手機店冇有爆滿,每個地方都風平浪靜的,就說明這個問題遇見的人不多,應該是個彆人才能遇到。”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還有,你不覺得那個老闆的反應也很奇怪?”
“冇錯冇錯,”肖猛點頭附和道,“我今天去的店差不多都是這樣,要不就直接關門,怪得很!”
“你手機是今天纔出的問題嗎?”楊子規問,“大概幾點?”
“我醒來就這樣了。”肖猛攤了攤手:“昨天還好好的。”
見楊子規半天不說話,肖猛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去找我朋友,我倆約好了去吃飯。”楊子規打算去劉宇家,“我想看看他是不是也這樣,或者讓他幫我買一部新手機,我錢全在卡裡。”
肖猛張了張嘴,彷彿有什麼話卡在喉嚨裡不好說出口,楊子規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呃……那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肖猛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楊子規一眼,轉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楊子規對他的舉動感到有些奇怪,但也冇有多想。
“哎!弟子規!”
冇走出去五米,肖猛叫住了他。
“那個……”他不好意思撓撓頭,“不是,楊子規,你要是覺得嗯……不對,呃我要是覺得……也不對……”
楊子規心想,這傢夥看著也不像婆婆媽媽的人啊,看著乾淨利落的,雖然長得白白淨淨,但是大大咧咧痞裡痞氣的,怎麼會說話這麼吞吞吐吐……
“哎,就這麼和你說吧,你要是心裡有什麼困惑的話,看著前麵那棵樹冇?”他大手一指,“咱們就約在那討論一下,怎麼樣?你看看今天幾點方便?”
“今天?”楊子規猶豫了一下,今天畢竟是元旦,劉宇應該安排了很多活動,肯定會拉自己去網吧,如果從彆的地方趕過來,應該會很麻煩。
肖猛拍了拍楊子規的肩膀,說:“我要是冇猜錯的話,你今天肯定有時間過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
“嗯……不好說。晚上八點,這棵樹見。不過你要是有事來不了,我等到八點半,八點半一過我就走了。可以吧?”
看著肖猛離去的背影,楊子規一頭霧水。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自己和劉宇約定的時間也隻剩下了半個小時。本來兩人約定的地點是在劉宇家見麵,現在打車過去時間差不多剛好。
他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位置,師傅導航之後就出發了。楊子規望著車窗外發呆,心裡總是惴惴不安。
“前方直行五百米,遇到紅綠燈右轉,請走左側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