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機問靈 第1章 謫仙人

天空星光黯淡，月掛中天。

大澤蒸騰著朦朧的水汽。

水汽在湖麵嫋嫋升起，化作雲霧，蔓延到近處山巒，幻化出一片溟溟濛蒙的景象。

大澤旁，蘆葦一片一片隨風而動。

在蘆葦最繁茂的一處境地裡，一座簡陋，矮小的道觀深藏其中。

道觀有著陳舊的發黑的青瓦，上麵長著青苔。

青磚砌成的圍牆上也遍佈它們的蹤跡。

一棵桃樹的枝丫從矮小的圍牆裡伸出，到了道觀外麵。

一個穿著陳舊，不合身的青灰色道袍的女童坐在觀門外的石凳上，正靠在一旁的圍牆上，打著瞌睡。

“師父說什麼今日立春，讓我在這候著……采什麼春生之氣……”女童搖晃著手心那枚小巧的玲瓏玉瓶，細聲嘟囔。

道觀名為道衍觀。

這道觀裡統共隻有可憐的三個人。

觀主何春，他自稱廣發真人。

女童頭上還有一個師兄，叫李正，是被我們廣發真人藉著自己不俗的賣相從山中屠戶家中誆騙來的。

至於女童，她叫林小可。

她是個乞兒，從北邊逃難而來，被何春收留，成了這道觀的第三人。

“春生之氣……春生之氣……”林小可打著瞌睡，嘴裡卻還不斷嘟囔著。

畢竟自己師父從剛入冬就開始唸叨著什麼春生之氣，自己怎麼也不想掃了他的興致。

這個時候，天邊出現泛起了魚肚白。

霧氣雖然依舊濃鬱，但己經有幾道天光透了進來，己經勉強可以視物了。

林小可連忙將一旁的蠟燭吹滅，自家道觀可是窮的緊！

能省一點就省一點。

“怎麼還冇有師父說的萬物生髮的感覺……”一陣寒風從大澤上吹來，她揉了揉有些凍僵的小臉，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她覺得可能是自己離大澤太遠，自家道觀又太破，那春生之氣不願意來罷……她沿著小路，穿過蘆葦蕩，來到大澤前。

此時的大澤朦朧著一層薄薄霧氣，天光透過來更多，讓湖麵泛著一片白茫茫的漣漪。

她攢著手中的白玉小瓶，嘴裡還呼著白氣。

師父說春生之氣隻在白晝徹底到來時纔會出現，眼下好像冇有多長時間了。

就在此時，霧氣悄然捲動起來。

林小可分明看到霧氣或升騰不見，或沉回水中，天光透進來更多，蘆葦盪開始起伏。

是風！

她眼中睏意徹底消散，喜悅占據了她那雙晶亮的眸子。

她感受到濕潤的，溫暖的風從南邊吹了過來，裡麵就帶著一股能夠讓萬物生髮的氣息。

她小心的拔下來封著白玉瓶口的塞子，將瓶口對準南方，任由濕潤的氣流湧入。

瓶口迅速有水珠凝結，隨後又被後續的風吹落，砸在瓶子內壁。

一道道玄妙的，泛白的氣流在瓶中醞釀，很快結成一股。

林小可連忙拿出塞子，急急的將瓶口塞住，怕那好不容易得來的春生之氣逃走。

“嘻嘻，師父肯定會開心……”她都雙眼笑成了月牙，就在她將白玉瓶彆回腰間，正要離開的時候，她忽然看到天空黯淡了下來，麵上濕潤的南風也消失不見，湖麵由恢複了靜謐幽深的樣子。

“是什麼？”

小孩子不懂得害怕，好奇心占據了內心。

她冇有離開，隻是躲在了蘆葦蕩裡，偷偷露出半個腦袋，向外偷看。

天空不再黯淡，南風繼續吹拂，湖麵又盪漾起了一片白茫茫。

隻是，與之前不同的是，湖麵上麵出現了一道林小可從來冇有見過的身影。

這是林小可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他穿著白衣，腰間束帶隨意地紮著。

頭髮散亂披在背後，比一般女子的還要長。

他眉心有著一點硃紅，雙眼就好像林小可去年春天在院子裡見到的盛開的桃花，多情又冷漠。

他的雙眉就好像一對將鋒芒藏起來的利劍，微微傾斜，架在那雙好看的眼睛上麵。

他的嘴唇很薄，但又不顯刻薄，就好像他的眉毛一般，將鋒芒深藏。

他赤著腳，靜靜站立在大澤白茫茫的盪漾著的湖麵上，就好像平地。

他正攏著頭髮，用手中的那根墨綠簪子將散亂的頭髮束起。

南風更甚，將蘆葦蕩吹的很低，林小可早就顯露了身形。

隻是她渾然冇有發覺，目光緊緊黏在那宛若謫仙人的身上。

不，就是謫仙人。

林小可在心中篤定的想著。

於此同時，那謫仙人一樣的男子邁開了步子。

他在湖麵輕輕走著，湖麵冇有給他帶來一絲漣漪，南風也繞開他吹拂。

很快，他就站在了呆愣的林小可的麵前。

他微微低著腦袋，目光落在了林小可身上。

“你……你！”

林小可被他盯的有些發暈，但理智告訴她這終究是個陌生人。

“你從哪來的！”

林小可終於鼓足勇氣，問了出來。

那謫仙人一樣的男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緬懷。

“這裡……是地上？”

這是在廣發真人察覺異常後，帶著李正前來尋找林小可前，男子說的唯一一句話。

穿著藏青色道袍，麵容蒼老，但打扮賣相極佳的廣發真人何春領著徒弟來到了林小可身邊。

李正約摸十五歲，他穿著束身衣，頭髮略短，麵容硬朗。

他背上還揹著一張大弓，一雙雄鷹般的眼睛正緊緊盯著那男人。

“閣下……是何人？”

廣發真人看著那賣相比自己還好的男子，底氣有些不足。

這男子靜靜懸在湖麵，竟然冇有帶來一絲漣漪，這便昭示著某種……“林衍。”

男子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名姓。

林小可早就被林衍看的臉頰通紅，此時靠著自家師父，頭頂都似乎在冒著熱氣。

“你是法修？”

廣發真人依舊警惕，他護著自己的兩個徒弟，站在蘆葦蕩的最前麵。

“法修？”

林衍聽了這個名詞，表情陡然變得古怪。

他似乎想笑，又似乎有些無奈和嘲弄。

“姑且算是吧。”

林衍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劇烈的頭疼終於止住了，視線繞過眼前的師徒三人，落在了那處小巧破舊的道觀。

“這位……嗯……三位法師，能否讓在下暫住你們觀中？”

“不行！”

還冇等廣發真人開口，李正就義正言辭的說道。

“為何？”

林衍瞄了他一眼，這讓李正麵色陡然紅了。

“就……道觀不能有……生人……”他語氣結結巴巴。

剛纔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被眼前的男人看穿了。

“你長得太好看了……我怕師妹被你拐走！”

這纔是他的真實想法。

廣發真人上下左右打量了林衍一會兒，終於開了口。

“你會乾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