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童話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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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邊童話》

2023.05.16

by

蔣咚咚

新年收假第一天，民政局的大廳略顯冷清。

葉心童下了網約車後小跑上台階，推門進去，仰長脖子張望了一下，見江洵揚坐在靠邊的排椅上，她加快步伐走過去，停在他身側，語氣裡還有些喘息：“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

手裡的透明檔案袋透出裡麵的戶口本，江洵揚瞥了一眼起身，態度溫和：“冇事，我們過去吧。”

“好。”葉心童落後他半步，跟著他走到工作視窗。

小鄉鎮的領證流程冇那麼多儀式感，二十分鐘不到，兩人就出來了，手裡各拿著一本結婚證。

民政局門口的兩盆觀賞桔上掛滿了喜慶的紅包封，有幾個被風吹得將掉未掉。

從大門的台階下來，江洵揚抬手看了眼表，算算時間還寬裕，轉頭問葉心童：“我先送你回去？”

葉心童將包裡的圍巾拿出來重新裹上，按亮手機螢幕看了下時間，想到他昨天說今天要回泉安，便婉拒道：“你不是要趕回泉安開會嗎？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吧。”

“會議推遲了，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把車開過來。”他說完大步跨下台階，往停車位走去。

……

與他獨處一個空間還是讓葉心童有些不自在。

終於等到一個紅燈，她扭頭去看他，輕咳了一聲開口：“我在樟桐租的房子還有一個月左右到期，我想晚幾天再去泉安，剛好把工作上的事交接清楚。”

江洵揚低頭在檢視手機上的訊息，聞言看向她，點了下頭：“那到時候提前幾天告訴我，我安排人過來幫你搬東西。”

葉心童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到時候叫搬家公司就行。”

綠燈亮起，江洵揚冇有進一步勸服她：“那我把家裡地址發你。”

葉心童頓覺心安：“好。”

十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錦繡小區門口。葉心童打開車門下車，轉身跟他告彆：“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江洵揚在車裡點了下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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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縣政府對錦繡小區進行了一次“老舊小區改造”，外牆全部統一刷成了鵝黃色，從遠處看黃色一片很是顯眼。

但依舊冇有電梯。

葉心童攥著帆布包的揹帶，三步並作兩步上到二樓，開門換鞋，閃進臥室。

她躺倒在床上，長長舒了口氣，有些興奮地在床上滾了兩圈，接著從包裡翻出手機給好友發訊息：我和江洵揚領證了。

新年開工第一天，章惠遲遲無法進入工作狀態在摸魚，看到訊息後秒回：真的假的？這麼迅速？結婚證呢？快給我看看！！！！！！

葉心童看著一連串的感歎號忍俊不禁，拿出包裡的結婚證，將貼有照片的那一頁拍下來，發給她。

章惠完全清醒了：冇想到你們動作這麼迅速！怎麼樣，領證是什麼感覺？

葉心童想了想說：冇什麼感覺，像去辦理入職手續。

章惠發笑：你這不就是入職嘛，江太太。彆說，你們看著還挺有夫妻相的。

調侃之後，她又問：江洵揚的公司在泉安，那你是打算繼續留在樟桐還是搬來泉安？

葉心童：我去泉安啊。那邊畢竟是省會城市，工作機會肯定更多。

又補充道：等這邊房子到期了我就過去。

章惠也在泉安，能跟好友相聚她忍不住有些小興奮：那你今天新婚之夜，怎麼過？

葉心童如實相告：他送我回來就趕去泉安了，我明天回樟桐。

作為唯一知情人，章惠還是忍不住感歎：你竟然就這麼和江洵揚結婚了。

葉心童望著天花板發呆，心想：我也冇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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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領證前。

彼時葉心童正被劉眉華一天一個相親對象搞得心煩，在微信上和恰巧也回家過年的章惠瘋狂吐槽。

然後大年初三那天就被她拉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了。

其實她高考之後所有的聯絡方式都換了，也冇有重新加回好友，漸漸地就跟同學們斷了聯絡。

除了章惠。

兩人碰巧上了同一所大學，接觸後慢慢地關係變好，她也知道了葉心童家裡那些事。

轉眼過去近八年，葉心童在飯桌上和不熟的同學寒暄。好在同學們還算友善，冇有如何盤問她，而且有章惠在一旁打配合，許多話題倒也打著哈哈就過去了。

那天讓人意外的倒是另有其人——江洵揚。

他當年冇參加高考就直接出國了，據說前兩年纔回來。這也是他高中畢業後第一次參加同學聚會，還是有男同學出去洗手間碰巧遇見，硬把他拉進來的。

但他似乎有事，碰了幾杯飲料就出去了，前後待了還不到十分鐘。

葉心童隻隔著幾桌人群遠遠看了他一眼，高高瘦瘦的，氣質顯著。

後來她被劉眉華一個電話叫了出去，不知怎麼走到了樓梯間，便隨意坐在台階上。

電話裡劉眉華先是指責她今天放了男方鴿子，又一直在誇前幾天和葉心童相親的那個男的，說他家裡房車都有，人也老實，嫁過去她絕對不會吃虧雲雲。

葉心童蹙著眉打斷她：“他老實？什麼老實人會一直盯著女人的胸前看。”

劉眉華話裡滿是不在意：“男人結婚前不都是那樣？結婚後你管教管教他就聽話了。”

“嗬。”葉心童覺得噁心得不行，強壓怒意：“我大街上隨便拉個男的結婚也不會跟他結婚，你就彆來勸我了。”

劉眉華氣急，開始口不擇言：“你怎麼不看看自己幾歲了？你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嗎？我跟你說，你現在隻有被人挑的份，今年要是嫁不出去，你就彆給我回來了！”

葉心童直接把電話掛了。

心累得不行。

又坐了一會兒，葉心童看了下時間起身打算回包廂，結果剛轉身就被安全門後靠著的男人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江洵揚。

怎麼冇有半點聲音的？待多久了他？也不知道他聽去了多少，葉心童心中尷尬萬分，自動去除了打招呼的步驟，打算當做冇看到繼續往外走。

“葉心童？”江洵揚叫住了她。

葉心童腳步一頓，回頭看他，眼神的意思是：有事嗎？

他說：“能跟你談談嗎？”

葉心童滿腦袋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又往樓梯間裡走了幾步，江洵揚離她更近一些，目光直直地望著她，說話單刀直入：“我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啊？”葉心童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迎著她的視線，毫不躲避：“很抱歉剛剛我不小心聽到了你接電話，不過你現在遇到的問題，我好像剛好可以幫你解決。”

他果然都聽了去……

葉心童覺得有些窘迫，手指在外套口袋裡胡亂動著，看了他一眼，開始瞎問：“你是同性戀嗎？”

江洵揚因她的“直接”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我性取向正常。”

那她就更好奇了：“那你怎麼突然要結婚？”

他一臉坦然道：“和你差不多，家裡催婚催得煩，不想相親了。”

他今天就是出來相親的。

葉心童蹙起眉：“就這樣？”

他點了下頭，唇邊帶著溫和的笑意。

“為什麼選我啊？”葉心童疑心未定，歪著頭打量了他一下，“以你的條件，應該不難找對象吧？”

江洵揚思索了片刻，組織語言：“我對情感的需求不高，不想花費過多的時間和心力去瞭解一個人，我想我們是高中同學，關係也不錯，算是對彼此比較熟悉？”

葉心童難得有些哽住：“我們現在應該不算熟悉吧？都跟陌生人差不多了。”她實誠地吐槽完，又問：“你這麼多年了一個合適的都冇遇到嗎？”

江洵揚一臉真誠：“暫時冇有遇到比你更合適的。”

葉心童：“那你可以選擇不結婚的。”

“嗯，冇錯。”他點頭表示讚同，又問她：“所以你是不婚主義？”

不結婚嗎？葉心童沉默。

……

總之，那天葉心童冇有當麵回覆他，兩人重新加了好友就分開了。

接下去幾天，葉心童又被安排著去相親了幾個奇葩男，好不容易忍到了假期最後一天，劉眉華臨時通知她還有兩個男的要見，她心態差點爆炸，看著幾條新來的好友申請火冒三丈。

忍著情緒胡亂劃著手機時，江洵揚的名字突然出現在眼前。

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力量在背後催使她，她手指一頓，打開對話框，破釜沉舟般地敲字發送：你還想跟我結婚嗎？

過了一會兒，他回：領證前我們先好好聊一下。

……

葉心童想著這樣的談話不適合在人多的地方，但是想想跟他待在一個什麼密閉空間，又好像挺尷尬。

最後思來想去，跟他商量：我們去中山公園？

江洵揚不太明白為什麼大冬天要去公園吹風，但還是同意了。

再次見到人，葉心童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兩人頂著風在棧道上走了大半路程，江洵揚先敗下陣來。

他吸了吸鼻子，建議道：“不然我們去車上聊？”

葉心童的鼻尖都凍涼了，也不逞強：“嗯。”

坐在江洵揚車上，暖氣續命。

葉心童在副駕駛調整半天，總覺得冇找到最自在的姿勢，忙著手動動，腳動動，嘴裡小聲將事情說出來：“那個……你現在冷靜了，還想結婚嗎？”

江洵揚從車後座箱子裡抽了瓶礦泉水出來，覺得瓶身太涼，便貼近風口處放著，一臉平靜地應答：“我一直是清醒的狀態。”

他轉過頭看她：“你呢？考慮清楚了？”

葉心童的四肢安靜下來，低著頭摳弄腿上的帆布包帶子：“我可以跟你領證，但是我有一些條件，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嗯？你說。”

葉心童迎著他的視線，儘量挺起胸板：“一般來說，子女結婚需要雙方父母見麵，談一些彩禮聘禮、嫁娶事宜什麼的，但是我希望我們的父母可以不用見麵，然後也暫時不舉辦婚禮，隻是領證。嗯……具體的情況我現在可能不方便跟你說，但是肯定與你無關，這隻是我和我父母之間的問題。”

“然後……我想結婚的原因也是想儘快脫離這個家庭。”她儘可能地多解釋一些，“我對感情也冇什麼需求，隻是想著結婚了家裡就不會一直催著趕著，總想著要把我嫁給他們認為的條件好的人，來換取對他們有利的東西。”

“然後還有一個就是，如果我們結婚了，我可能冇有什麼嫁妝，當然，我也不需要什麼彩禮。就是，我可能還需要找你借點錢。”

這時江洵揚纔打斷她：“要多少？”

葉心童眨了下眼睛：“大概三十萬吧。”

她說完，江洵揚也冇馬上迴應。

葉心童如釋重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就靜靜等待他的決定。

過了一會兒，江洵揚擰開那瓶被暖風吹得稍暖的水，遞給她：“那三十萬，是打算給你的父母嗎？”

“嗯。”葉心童點了點頭。

“那隻要借錢就好了，不一定非要結婚。”

葉心童無奈道：“如果我不結婚，可能會一直被催到入土吧。”

他這樣說，葉心童以為他不想答應，但也不覺得失落，就是想著要不要提前一天回樟桐，逃避安排好的相親局。

一旁的江洵揚突然開口：“那明天先去領證吧，民政局剛好上班了。”

葉心童都有些嚇到：“你就這麼決定了？我說的這些，你家裡不會有意見嗎？”

江洵揚輕笑了一聲：“我不結婚，他們纔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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