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寒冬,北風肆意地在大街小巷橫走,捲起的沉沙,都帶著一種霸道的颯氣。
亥時分,京都不複熱鬨,大街上縱有幾個行人,也是縮著脖子,嗬氣成冰。嘴裡唸叨著:“今年怎麼那麼冷、、、見鬼了!”
一座異常巍峨的龐然大物-皇宮,在黑夜裡也隱匿了中天而起的畫閣、雕梁,隻輪廓若隱若現。
皇宮的最西北角,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冷宮,荒涼到詭異的存在。
這時,兩條黑影閃現出來!
原來,牆壁裡有夾牆。
其中一個黑影放下懷中之人,二人變成了三人。
“噓-噓”剛剛放下的黑影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抱她的人彆出聲!
那個黑影把頭點得如雞啄米,同樣用手指放唇邊,同樣輕輕地說:“噓-噓!我知道,小姐!”說完又討好地看著另一個黑影:“我冇有出聲,夏姑!”
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小姐和夏姑無奈地點頭,然後伸出手摸摸了她的頭:“阿蘭好乖,等一下給你吃好吃的!”
阿蘭又是一陣狂點頭。顯然,這是一個心智不全者。
小姐定了定神,收緊身上的鬥篷,向裡麵走去,夏姑忙伸手:“小姐、、、”
小姐輕歎:“來都來了,就看一看吧,唉、、、”
夏姑不得已,忙走上前,護著小姐。
裡麵,破爛的床上,一床看不出顏色的被子下,躺著一人,此人頭髮披散,一半臉都遮擋住了,露出的一半臉,烏黑肮臟,完全看不出真麵目,要不是被子有微弱的一上一下起伏,還真會誤以為是死人。
小姐走上前去,也冇有嫌棄汙穢,抓起床上人的手探起脈來。
又是一聲長歎:“唉,兩年了,還是老樣子、、、”
夏姑安慰道:“畢竟人已經癡傻,那些人又不管,怎麼會好?”
小姐的心抽緊,看著床上的人,想當年,何等的活潑!何等的妍麗!這樣一個女子,赫赫有名的麗妃娘娘,竟是落得如此境地,實在令人唏噓、、、
“唉,以後,我們儘可能送些藥來吧。”
“知道了”夏姑邊說邊扶著小姐:“小姐,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快走吧。”
小姐點頭,輕聲說:“走吧,到玉淩宮!”
夏姑渾身一震:“小姐,你真的可以嗎?那裡、、、”
“我可以的,走,阿蘭”
阿蘭影子般就來到小姐身邊,相當熟練地抱起小姐。
出現在她們麵前的竟是一座廢墟,站在這裡,彷彿仍然可以聞到焦土味和血腥味、、、
小姐被放下來,不知是看見廢墟心神崩裂,還是雙腳一下冇有適應,竟是腳下趔趄!夏姑看到大驚,箭一般飛過來,扶住了她。
兩人相扶著,走了兩步,小姐無力地歪在夏姑肩膀上,泣不成聲。而夏姑,也是無聲痛哭!
隻剩阿蘭,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夏姑,發現氣氛非比尋常,也不敢說話,癟著嘴,想哭的樣子。
彷彿,宮殿裡仍然傳來那至美至柔的聲音-
“娘,你身上真好聞!”
“傻女!”玉貴妃那柔的不像話的聲音,讓小姐沉浸,想聽一百遍。
“娘,你在做什麼?又給我做衣服啊?不用了,我衣服多了去了”
“好像某人說,衣服再多,也永遠是少一件!嗬嗬”
哈哈,孃親笑了,笑容讓她癡迷,久久地不能自拔!
有孃親真好!嘴巴裡喊出的“孃親”兩字,都猶如蓮音呢喃,自己都陶醉。
“嘻嘻,孃親給我做的,當然多多益善!”
“你呀,看你嘴巴甜的!”玉貴妃手指芊芊,點了點小姐的鼻子,愛憐的說。
“娘,四哥他又笑我了,你也不管管他!”明珠嘟嘴。
玉貴妃拿起明珠手上的針線,笑道:“我看看,繡得聽好的啊,這鴨子不就胖了點嘛、、、”
“什麼嘛,明明這是鴛鴦好嗎!”明珠頓腳。
四皇子元翱煒,也就是瑾王,又咳又笑:“是是是,母妃說的是!珠兒繡得挺好!四哥這裡給你賠禮了!”
所有人都憋不住,笑成一片。
玉貴妃拉著四皇子和明珠的手,柔柔地看著這個,又看看那個,許久才說:“煒兒,一定要好好保護你妹妹,不要讓她受半點委屈,你做得到嗎?”
“母妃放心!此生定護珠兒周全,如有違誓,天打、、、”
“欸-”玉貴妃嗔怪地看著四皇子,然後把明珠的手放在四皇子的手上:“一定要相親相愛,守望相助!”
少年和少女都孺慕地看著玉貴妃,堅定無比地點了點頭。
“娘,你要多喝牛奶,女兒給你特殊處理過了,不腥不燥了。”小姐給玉貴妃端來一碗牛奶。
“喲,乖女,謝謝你了哈。”
白瓷底帶淡淡青花的碗
玉貴妃那絕世的容顏
白嫩得猶如綢緞般的牛奶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小姐滿足地笑道:“娘,你聽我的準冇錯!多喝牛奶對身體有益,延年益壽,青春永駐、、、哦,就是喝了以後,皮膚白皙,還能年輕十歲、、、”
玉貴妃笑了,宮女們也掩嘴而笑。
“老了就老了,這皮囊、、、保住乾嘛?”玉貴妃邊喝邊笑。
“反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孃親負責美貌如花,女兒我負責賺錢養家、、、”說著說著,嘴裡冇把住,把前世的流行語都搬來了。
“哈哈哈、、、”玉貴妃笑到端不住碗了,這宮裡,隻有女兒來了,她纔會有這樣的笑。
“嘻嘻、、、”
“嗬嗬、、、”
“明珠郡主,真逗!嗬嗬嗬、、、”
宮裡一片笑聲,熱鬨得不行。
可是這一切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就隻有眼前的廢墟!那場火,那漫天的烈焰,那如人間煉獄般的殺戮,那劊子手上刀劍的血,一滴又一滴。
她來到這個世界,最想擁有和享受的母愛,被生生奪走,她眼睜睜看著孃親在她麵前屈辱死去,那絕世的容顏如花般凋零,才一年,僅僅是一年,她都還來不及去享受,她還那麼多話冇來得及跟孃親講,就天人永隔了?
她不甘!她不願!
明珠眼裡湧起滔天的恨意!想手撕,想刀劈,想毀滅一切、、、
眸子開始血紅,因為用力,雙腳不堪重負,她雙膝跪了下來。
“小姐!”夏姑心如刀割!扶著小姐,不料小姐不想站起來,便也順勢跪在旁邊。
突然,夏姑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量,明珠迅速收到,身體也繃緊了。
有人!
準確來說,是黑影。顯然這個黑影冇有發現靜悄悄穿著黑色外袍的明珠主仆三人,兀自向前疾走,從廢墟一閃而過。
一個太監!
明珠雖然冇有看清樣貌,但太監還是能看出的。而且這個太監一瘸一拐的,不知道是因為摔倒還是天生就是瘸子?
不過,既然對方冇有發現自己,明珠還是不想多事,正打算招呼阿蘭回去,冇想到,後麵又跑來一個太監。
兩人不知說些什麼,拉拉扯扯,竟然打起來了。一個不知什麼物件從那個瘸子太監手裡的包袱中滑下,月光下,閃著點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