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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
慶元市的冬天來的格外早,街道已鋪上薄薄的一層雪,枝葉被壓的垂下,混在濃霧中,掩蓋綠意,隻剩下白茫茫一片。
叮叮…叮叮
室內響起一陣手機鈴聲,許疏的頭還埋在被窩中,一隻手伸出被子胡亂摸索,迷迷糊糊中摁下了接通。
“你好。”
她的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鼻音。
“疏姐,是我小林,本來今天醫院的VIP病人需要您下午三點接診,但是他們飛機改簽了,所以您得提早兩小時來醫院。”
電話那頭是一道年輕女聲,許疏的醫助,林梨。
“好的知道了。”
短暫的交流之後,許疏漸漸清醒,她手撐著身體無力地坐起來,那雙似貓般的眼睛緩慢睜開,棕色的瞳孔還冇聚焦,她就這樣愣愣地坐在那裡,睫毛上掛著一點剛睡醒的淚水。房間裡的電視聲響了一夜,裡頭正在播放熱門偶像劇,窗子緊緊關著,玻璃上水汽與雪花交雜,像蒙上了一層白紗般模糊。
許疏視線轉向窗外。
又下雪了。
……..
昨晚好像做了個夢,回到了祁白市,也是這樣大的雪。幾個月過後就是高考了,大家都在低頭寫著試卷,似乎隻有我冇有,但我也在低著頭,盯著桌子上深深刻著的名字。
他是在初雪的前一天轉走的,連他身邊的朋友都毫不知情,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消失了。
溫承修…..六年了。
許疏回過神來,深深地閉了閉眼。
他離開的這六年,關於他的記憶措不及防,洶湧而來,那個恣意的少年給她的影響總是強烈的可怕。
許疏胡亂的揉了揉頭髮,坐在床沿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下午12:30,她又往角落裡的粉色貓窩看去,空無一貓...
“koko?....koko?”
一陣呼喚後,房間門下的小洞中緩緩走出一道優雅的身影,通體白色的毛髮順而滑,隻有耳朵和臉頰上上有一點黑色毛,像藍寶石般的眼睛高傲地看著床上淩亂的許疏,這是她養的布偶貓。
…….這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許疏有一點起床氣,本來冇睡夠八小時就是一件很不美妙的事,所以每天看到koko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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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垃圾的眼神,總是莫名想打人。
“........”
對了,剛剛說提早多久來著?
哦兩小時。
嗯?兩小時?!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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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
許疏已經收拾好站在門口了。她一頭棕色的自然捲髮長達腰下,薄薄塗了層口紅和素顏霜讓自己稍微有點氣色。
因為家裡的祖輩中有Y國血統,毫不誇張的說,許疏的臉上根本不需要太濃重的妝容也依舊長得很有個性,深邃的眼窩,月牙般狹長的眼睛,眼尾微微往上挑起,眼下生著隻小翹鼻,給人一種慵懶矜貴的感覺。
12:40,許疏已經騎上她心愛的小電車,穿梭在雪中往醫院趕去。
今天接診的病人是從另外的市專程飛過來的,聽醫院的同事說,這位爺脾氣不是一般的不好,聽說他在之前的治療時給過醫生一巴掌,所以那邊的醫院都不敢收治他,不得不前往其他市。
-醫院
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
“疏姐你來了,那位病人已經在c室等著了。”
林梨一邊說著,一邊用擔憂的眼神看向許疏。隨後,她見周圍冇人,皺著眉頭靠近低聲說了句:“疏姐,他剛剛進去的時候臉黑的好可怕,看上去真的像是能隨時給你一巴掌的感覺。”
許疏正扣著白大褂的釦子,一瞬間竟被林梨的話給逗笑了:“好了,我會在他的巴掌落我臉上之前跑開的。”她彎著眼睛,捏了捏林梨肉嘟嘟的臉,隨後便往c室走去。
室內,窗簾不知何時被關上了,許疏進門隻看見坐在離窗簾不遠處的沙發上,一道黑色的身影,連長相也看不清。
許疏腳下步伐一頓,但也在極短時間內恢複了正常。她不由得在心中感歎道:
什麼奇葩治療癖好??
難道冇有光線的室內更容易敞開心扉?
或者說就不想讓醫生知道自己的長相.....是覺得自己很帥怕把醫生帥倒?
莫名其妙.....
許疏腦筋急轉彎,快速分析了一遍此時遇到的突髮狀況,同時她關上門,看了眼房間內開關燈的按鈕,選擇了略過,徑直走向那黑色身影對麵的沙發。
那黑色身影似乎不滿意這個沙發,正調整著姿勢以便自己坐的更舒服,當他看到許疏並冇有開燈時
動作不經意停了一瞬。
許疏坐下,先開了口:
“你是從京北市過來的?”
“.......”
“冒昧問一下為什麼要選擇我作為你的主治醫生。”
“.......”
許疏問了一連串不同的問題,但對方絲毫冇有回答的意思,她也不惱,繼續問著:
“病曆上也未表明您有語言障礙,如果您不想說話,那我問您問題,您想回答是就拍一下沙發,可以嗎?”
那黑色身影沉默了兩秒,開了口,語氣十分漫不經心:“你們慶元市大名鼎鼎的醫院裡的醫生,都喜歡說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嗎?”說話的是一道男聲,聲音低沉,但夾雜著一絲稚嫩,估計年齡不超過二十歲。
許疏無語,她雖是心理醫生,但她的脾氣卻不怎麼好。她心中狠狠的發問:真的不是醫生給了他一巴掌嗎?
...........
診聊結束
許疏起身開了燈,從抽屜裡拿了張自測表,遞給他。
“你填......”許疏話說了一半,不經意間抬頭看向那個黑色身影的臉,一時間竟呆住了,直愣愣的盯著他,好像要把他看穿一般。刹那,許疏清醒了幾分,著急忙慌去看桌上的病曆,病人姓名那一欄--溫哲,不是他,不過都姓溫。
太像了,特彆是那雙眼睛,黑夜般的深沉神秘,晦暗不明。
“你填一下這個表就可以離開了,三日之後再來一趟。”
“嗯。”
“我暫時分析了一下,你這個情況可能需要藥物輔助治療,所以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嗯。”
“......”
許疏操作著電腦,手中的動作卻停了下來,她視線轉向溫哲,抿了抿唇,有一點猶豫
“我站在私人的角度問一下你有哥......”
溫哲的手機恰好在這時響了起來。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對上許疏那渴求答案的眼神,無語。隻把填好的表交許疏,起身接了電話。
“哥,你下飛機了嗎?”
“一般吧,總是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瘋瘋癲癲的”
“嗯好那我等下來找你,bye”
許疏:......
許疏:???
溫哲掛了電話,看向滿臉問號的許疏,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
“你可以理解為冇有在說你。”語畢,長腿一邁,離開了c室。
許疏總感覺今天心裡憋著一股火。算了,她纔不跟一個比她小五歲
的小屁孩計較。不過,他真有個哥哥,會不會是.....許疏搖了搖頭,瞬間打消了這個想法,可能是個巧合吧。正好,她今天隻需要接診溫哲,晚上還約了閨蜜顏可楠喝酒,所以她跟醫院的同事簡單寒暄了幾句後,便回家補覺去了。
許疏的小區是走樓梯的老小區,整體房子的坐落呈一個圓形,中間被圍著的是一顆巨大的紫藤花樹,當初剛來慶元租房子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這兒,又或許是因為高中學校裡,也有一顆一樣的,一開花就會散發出一種甜美淡雅的清香。但現在是冬月,紫藤花樹的枝乾光禿禿的。
——
“許疏!這兒這兒這兒!”正隔著一條斑馬線的顏可楠扯著嗓門喊許疏,引來了不少人的注視。
許疏扶額,有地洞嗎,現在挺想鑽的....
綠燈亮了,顏可楠直接衝過來給了許疏一個餓狼撲食般的擁抱,就差點跟地麵親密接觸了。顏可楠用食指勾起許疏的下巴,夾著嗓子調戲道:“半年不見,小疏子生的越發迷人了。”
“你這次來慶元,又多久回去。”
顏可楠思考著。
“不知道,YZ在這兒有分公司,我在這兒視察幾天也不是不行,可以多陪你玩幾天,嘻嘻。”
YZ是顏可楠家開的文化娛樂公司,名下的藝人大多數都是流量小花。
“誒你這大衣是MyS新品吧?”
許疏低頭看著那件淺粉色大衣,想了一下:“好像就是,我挺喜歡這個牌子的風格。”
“網上說這個牌子的老闆是一個設計天才,聽說還是個大帥哥!不過冇有照片。”顏可楠一臉惋惜。作為一個顏控,她不會放棄欣賞任何一個有點姿色的男性。
“對了,我這次來淺淺做了個攻略,在前麵那條街裡有個新開的清吧,想去好久了。”
許疏轉頭看向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深有意味的微笑:“說吧,你哪個相好在那兒。”
顏可楠扭捏著,嬌羞地打了一下許疏:“說什麼大實話啦,他是我最近來這兒剛認識的,上次在酒店幫我搬行李,整個人又帥氣又紳士。”
“好啦快走吧,老孃這麼久一口水都冇喝。”
許疏拉著她加快了步伐。
這裡是慶元市中心街道,夜晚燈火通明,各色各樣的豪車伴著轟鳴聲駛過,勾勒出萬千繁華,但那個清吧竟開在了比較偏僻的位置,要是白天根本冇人會注意到它,可能也就晚上憑藉著它那個大紅色的招牌在眾多酒吧中顯得比較奪目,名字還挺有新意——客棧,不過配上那大紅色,似乎顯得有點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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