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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日本各高校開學的時節,而今天正是開學的第一天。
白鳥澤高等學校,高一年級的某間教室裡。
結城清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子上放著的,是放學前班主任發給他們的,搭配著紫色格裙的製服。她看著攤開的紫色格裙,有些欲哭無淚。
紫色是她最不喜歡的顏色了,而白鳥澤的校服偏偏就是紫色。她想象了一下這件裙子穿在她身上的樣子,並且以後的每天都會在她身上出現的未來,再一次在心底質問自己:
所以我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到白鳥澤來?
聽說青葉城西的校服是卡其色的製服和白色西裝,明明那纔是自己最喜歡的款式不是嗎……
自己在報考白鳥澤之前,怎麼就冇有想起這檔子事啊……
結城清雪在心底發出了無比悔恨的聲音,突然一雙淺棕色的眼睛從她的腦海中劃過,她劇烈地搖晃自己的頭,試圖把那雙眼睛從自己的腦子裡甩出去。
停,清雪,不要再想他了……之前已經下定決心了的不是嗎?
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結城清雪的思緒:“清雪,你想好要加入什麼社團了嗎?”結城清雪回頭,發現問她的人,是她的後桌,伊藤晴子。
伊藤晴子和結城清雪在國中時就是同班同學,升入白鳥澤後,兩個人很巧的還是分在了同一個班裡。
結城清雪搖頭:“我還冇有想好。”
“誒?”伊藤晴子發出了疑問的聲調,挽上了結城清雪的胳膊:“我還以為你會和國中的時候一樣,還加入排球部呢!”
“晴子,其實我……”我不想再加入排球部了,我其實不喜歡排球……
話還冇說完,兩個人的旁邊就竄出來一個留著黑色妹妹頭髮型的男生。突然出現的動作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自然也打斷了結城清雪冇有說完的話。
男生長得很高,站在結城清雪和伊藤晴子麵前,要比她們高出一個頭來。
結城清雪知道他,在今天上午所有人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就記住了這個人。這個和她分在同一個班的高個子同學,他叫五色工,當時他是這麼介紹自己的:
“大家好,我叫五色工,愛好是打排球,理想是能打敗牛島學長,成為白鳥澤的新王牌!”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五色工的眼睛很亮,好像他口中的那個“牛島學長”就站在他的麵前,而他就要翻越高山一樣。
在五色工的嘴裡又聽到那個名字的結城清雪,在心底輕輕哼了一聲:又是那個“牛島學長”……他有什麼好的嘛,怎麼所有人都隻看著他……
結城清雪在那一刻,給站起來做自我介紹的少年打下了第一個標簽:排球腦袋。
還是眼裡隻有“牛島學長”的排球腦袋!
就和那個人一樣……
結城清雪一早就記住了五色工,但她不知道,五色工其實也記住了她。
雖然五色工是拿了鷲匠教練推薦的體育特招名額,才加入白鳥澤的,不過這不代表他對文化課毫不關注。
從他以牛島若利為目標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對方所在的學校,白鳥澤,是一所文化課和體育運動都很強的學校,可以說,能通過考試進入白鳥澤的,就冇有學習成績差的。
對此,一碰到考試就頭暈的五色工認為,那些輕而易舉就能從他根本看不懂的試卷中拿到高分的學霸簡直是最可怕的一種人。
而他麵前的結城清雪,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績入學的。而據對方上午自我介紹時候說的,她並不是白鳥澤初中部的,好像是……什麼豐黑中學?
能以外校生的身份,在白鳥澤超高難度的招生考試中,以超過白鳥澤初中部所有學生的第一名成績入學白鳥澤高中部,再加上對方戴著的圓框眼鏡,都給五色工留下了一個印象:她絕對是隻會唸書的書呆子那種類型。
但是,他剛纔竟然聽到了她身邊的女生說,她在國中時,加入的是排球部?!
“結城同學,你國中的時候也打排球嗎?”
結城清雪聽到突然竄到她麵前的五色工,這樣問她。
她看著五色工亮晶晶的眼睛,心中猜想他的腦子裡是不是裝了什麼,隻有聽到“排球”相關的關鍵詞才能做出反應的什麼程式設定。
她在極短的時間裡觀察了五色工,並冇有發現有任何“仿生人”的痕跡,不著痕跡地垂了垂眼眸,遮掩住自己的一點失望:果然是個排球腦袋。
“五色同學,我不會打排球。”她這樣回答道。
“我以前,隻是在排球部當經理而已,而且我現在,並不是很想再加入排球部了。”
“好吧……”五色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他就不知道該和結城清雪說什麼了。
他不擅長和女生聊天,更不擅長和成績好的女生聊天,能跳出來問那一句,已經是他在排球腦袋的控製下,所能做出的全部的反應了。
好在現在已經放學了,教室裡不斷有收拾好書包的同學往外走去,五色工像是被他們向外走的動作提醒了一樣,乾巴巴地說道:“那,那我就先去排球部了……”
伊藤晴子偷偷觀察了一下結城清雪的表情,但冇從那張臉上讀出任何“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排球部”的意思,心中懷疑清雪難道是真的不想再加入排球部了嗎?
結城清雪微微點頭,側身給五色工讓開了路:“好,五色同學再見。”
伊藤晴子也忙揮了揮手說再見。
目送五色工離開教室後,伊藤晴子終於發出了自己的疑問:“清雪,你真的不打算再加入排球部了嗎?”
結城清雪想說是,但是那雙淺棕色的眼睛又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輕輕咬了下嘴唇,猶豫了一下後回答道:“我還冇想好。”
伊藤晴子不明所以,隻以為是好友升入高中後,不想再當排球部經理了,想嘗試彆的社團而已,因此冇有多想。她伸出手指支了支的下巴,轉開了話題:“還冇想好那就慢慢想,反正社團招新也有幾天啦。要一起回家嗎?我開學前做攻略了哦,校門口不遠的地方有開一家可麗餅店,聽說可好吃了!我們去嚐嚐吧?”
結城清雪也不願意再想排球部的事情,聽到這話點了點頭,兩個人結伴向校外走去。
然而,有些事不是結城清雪不去想,就不會出現的。
排球部訓練所用的體育館,就坐落在教學樓通往校門口的路邊。
路過體育館時,結城清雪可以清楚地聽到其中不斷傳出的排球擊打在地上的聲音,這種聲音曾伴隨了她整整三年。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就站在場館裡,像曾經那樣,默默注視著那個人把球傳給彆人,一次又一次地組織有力的快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站在場館外,無措地麵對麵前的這兩個人,其中一個,她在幾分鐘前才告訴了對方,自己不想再加入排球部。
冇錯,結城清雪又碰上了五色工。
時間回到幾分鐘以前,情況是這樣的。
路過體育館時,大門是敞開的,雖然她非常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去看場館裡的情景,但耐不住伊藤晴子一聲“哇五色同學的扣球好強勁啊”的驚呼,吸引了被叫到名字的人的注意。
五色工看到結城清雪和伊藤晴子的時候,雙眼一亮,大聲打了招呼:“結城同學,伊藤同學!”
還不待結城清雪說什麼,就看到五色工的身後冒出了一個留著紅色頭髮,表情很誇張的人,對方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五色工一眼,用一種很誇張的語氣說道:“哎呀,這是阿工的朋友嗎?”
“天童學長!這是和我一個班的同學,結城清雪同學,以前是在排球部做經理的!”
“哦?那是來申請加入排球部的嗎?正好我們還冇有女經理呢!”天童覺伸長了脖子在結城清雪的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冇有看到你的申請表誒?”
結城清雪一聽對方的話,急忙擺手,回憶了一下五色工剛纔對對方的稱呼:“那個,天……天童學長,你誤會了……我冇有帶申請表來……”
“嗯?”天童覺的頭向右側一歪,疑惑地看著結城清雪。
歪頭的動作,顯得他的脖子更長了啊……結城清雪的心裡不合時宜地走神,就要向對方解釋自己不想加入排球部的時候,眼神一轉,和排球部裡的一個人的目光正正對上。
結城清雪愣了一下。
她看到的人正是她考進白鳥澤的動力,也是她不再想加入排球部的原因。
對方很明顯也發現了她的存在,對方好似要和她說些什麼,但被旁邊的人叫了一聲後,隻是朝她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結城清雪一聲就要脫口而出的“白布學長”就這樣戛然而止,她回憶著對方跑開前,說話時的嘴型,她發現,對方說的是“牛島學長”……
又是“牛島學長”……
白布,賢二郎……
她嘴中無意識地呢喃著那個人的名字,懷著些許沮喪的微妙心情,聽到五色工替她做瞭解釋:“不是啦天童學長,結城同學她應該不是來加入排球部的。”
她點了點頭,終於解釋清了自己隻是路過。
“嗯?這樣啊……”天童覺敏銳地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女生的情緒突然一下就變得很低落,而且是在對方看了一眼排球館裡的某處之後……不過身為陌生人,他也不是那種會關心彆人心情的人,隻當做自己冇有發現。
對方既然不是來申請加入排球部的,那就跟他冇有關係了。
這樣想著的天童覺聳了聳肩,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一場不算烏龍的烏龍解開後,這場對話也就走向終點了。伊藤晴子還惦記著校門口的可麗餅,天童覺和五色工還要訓練,互相告彆後幾人就分開了。
隻有結城清雪,感覺自己的今天真是有夠倒黴的。
如果不是報考了白鳥澤,自己不會得到不喜歡的顏色的製服。
如果不是報考了白鳥澤,自己不會和一天之內聽到那麼多次“牛島學長”。
如果不是報考了白鳥澤,自己就不會路過排球館還和白布學長又有了一次對視。
明明……
明明自己是想要再也不麻煩白布學長,想要離他遠遠的,怎麼就在開學的第一天,又碰上了呢!
伊藤晴子說的冇錯,曾經當過三年經理的結城清雪也看得出來,五色工的發球很有威力,假以時日,他未必不能像他說的那樣,挑戰那個牛島若利。
但這也證明,以白鳥澤教練的風格,五色工一定會成為白鳥澤的正式球員,也就會和白布學長一起打球……
回想起白布賢二郎看她的那一眼,和過去兩年裡毫無區彆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一眼,結城清雪在內心做了決定:
自己絕不要再加入排球部了,並且一定要離五色同學遠遠的,儘所有可能避免和白布學長碰麵。
畢竟……自己對學長來說,應該算是一種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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