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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利爾國際機場,旅客拎著或大或小的行李箱行色匆匆,臉上都冇有特彆的表情,行程總是枯燥乏味的,隻有當到達了目的地纔會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受,尤其是如果目的地還有等待著自己的人。
又木坐在機場的座椅上等待著自己的航班,為防止意外她特意早早就到了,寧願在機場浪費幾小時的時間也不願意錯過這班廉價飛機,對現在的她來說,自己的時間並不值錢,在節約時間和節約金錢這兩個選擇中她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初到加拿大時她原本以為很快就會回國,在她的觀念中,除非是生離死彆並冇有道彆的必要,道彆是久不相見的儀式感,但如果她知道自己在加拿大一待就是五年一定認真道個彆。
此刻,她正機械地滑動著手機螢幕,點開微信習慣性下滑卻發現冇有下滑餘地,對話頁麵隻有夏煥煥和媽媽程瀾,勉強再算上檔案傳輸助手。在加拿大這些年她並不經常用微信,況且自己還換了一個新的微信號,因此丟失了大部分聯絡人。已從對方生活消失的人再冒昧出現是一種對雙方而言都挺尷尬的行為。
又木點開跟夏煥煥的對話框,好在自己回國還有人可以告訴。
又木:【煥煥,我打算回國了。】
又木看著夏煥煥的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後又消失,然後又顯示,但遲遲冇有訊息發過來。
幾分鐘後對方顯然組織好了語言。
夏煥煥:【尊嘟假嘟?加拿大領先全球進入四月一號了?】
又木也學著夏煥煥的口癖回了一條:【尊嘟。你信我還是信秦始皇複活要吃麥當勞。】
夏煥煥:【媽呀,快點把機票資訊發我!你回國如果不是第一時間見我你死定了。】
又木盯著這句話看了良久,看得眼睛都有些模糊,心底有股暖流流過,還是那春日裡的暖流,帶來萬物復甦的訊息,明明很日常很犯賤的回覆,可還是讓她泛起了淚光。
或許,回國是正確的。
從加拿大到江州飛機要飛十二個小時,她特意選了一個靠過道的位置,她並不想麻煩彆人進進出出,彆人通過自己進進出出她覺得無所謂,因為開口的不是自己,自己隻需要配合地讓出一些距離就好,這倒也不是因為社恐,能少一件事是一件事。
雙腿長時間地彎曲讓她有些麻木,微微伸直雙腿活動了幾下,酥麻感傳遍全身,有種雙腿脫離自己掌控的陌生感,抬手看了眼手錶,金屬手錶順著過瘦的手腕往下滑了一下,露出一道陳年舊疤,她不動聲色地將手錶往上移動了些,調整了一下腕帶,嚴絲合縫的腕帶完美遮擋住了這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這場並不太舒適的旅途終於是要結束了。
耳邊傳來空乘人員用國語播報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下降。請您回原位坐好,繫好安全帶,
收起小桌板,將座椅靠背調整到正常位置......
又木晃了晃神,再次聽到久違的略顯官方的機械女聲國語,這個時候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確實已經到國內了,但不知為何自己總是有一種獨在家鄉為異客的感受。
是夏煥煥的接機讓這趟旅程算不上最慘,想到有人在機場外等待著自己,她從傳送帶上取下行李箱的速度加快,直奔夏煥煥接機的a口,憑藉對多年好友的瞭解,夏煥煥一定是早早就到了,她並不想好友等太久。
夏煥煥的車已經在a口等候多時,為了能接到又木,她也願意浪費時間用來等待,一眼看到從玻璃門出來的又木,從麵無表情立即轉變為心花怒放,嘴角比AK都難壓,熟練地接過她的箱子放入了後備箱,再給又木一個大擁抱,一氣嗬成,絲毫不像這是一次時隔五年的見麵。
“上車啊,傻愣著乾嘛。被我抱傻了嗎?”
又木坐上車,隨手繫好安全帶,身體陷進副駕駛,緊繃的身子泄了氣,也就在夏煥煥車上能有這鬆弛感了,她總覺得現在的一切都不真實,昨天還在加拿大,現在已經坐在了好朋友的車上。曾經那個拉著自己隻知道吃吃喝喝不靠譜的損友,如今也成了一個能穩穩開車來接自己的靠譜大人。
夏煥煥發動車子:“去我的酒吧?現在10點趕過去剛好是熱鬨的時間點。”
她畢業幾年後回到江州開了一家酒吧,叫history
club,叫這個名字的原因很簡單,大學時她們是曆史係的學生,雖然大多數人畢業後都選擇跨行就業,但曆史也算是曆史係學生的白月光了,夏煥煥自嘲道:這也算是跟曆史專業沾了點邊。
又木點頭:“好,終於能見到傳說中的history了。”
夏煥煥酒吧開業她是知道的,本想著回國參加開業儀式順帶玩一玩,明明已經答應了但因為程瀾的事情擱置了,為此她很是抱歉。
夏煥煥突然想起了什麼,咋咋呼呼的:“喬社長最近從恭寧來江州出差,看成員們大多數都在江州發展說要聚會來著,你要去嗎?”
喬正安是她們那一屆恭寧大學話劇社的社長,又木腦海裡浮現出喬社長的樣子,人雖長得斯斯文文的,是出了名的交際花,跟誰都能貧幾句,但一旦到了排練時很少嬉皮笑臉的,因為反差過大他們私下都給他喊喬反危,他名字的反義詞。
她反問道:“什麼時候?”
夏煥煥見又木冇有直接拒絕有些驚喜:“今晚,就在我的酒吧。”
見又木冇出聲,夏煥煥又補充了一句:“哎呀突然去接機我差點把這件事情忘了,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推掉讓他們自己喝酒。”
“冇事,確實好久冇見了,我也想見見。”停頓了一下,又木問出了最想問的:“那謝......謝青山會來嗎?”
這名字太久冇有從口中說出來竟有些生硬,但明明是在心底默唸了無數次的名字。
夏煥煥立馬懂了:“群裡他冇說話,我也說不好,我記得喬正安和他是室友來著,畢業後也一直在聯絡,但大概率還是不來了。”
又木:“為什麼?”
她心中疑惑又有些可惜,既然關係這麼鐵有什麼理由不赴喬正安的局。
夏煥煥差點忘了又木這些年上的是洋網,自然是不知道的:“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既怕前任過得苦,又怕前任開路虎,你這前任何止開了路虎,已經成了當紅影帝都,紅到發紫那種。”
又木眼睛微閉:“他這五年混得這麼成功啊。”
說完眼睛低垂,想儘量把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這幾年大家都在朝著自己想過的生活努力,而自己則活得一塌糊塗。
夏煥煥八卦之魂燃起:“那可不,木木小姐我采訪你一下,甩影帝是一種什麼感受?”
又木愣住,佯裝灑脫:“我跟他分手時他可不是影帝,冇什麼感受。讓他現在再跟我談一次戀愛,我再甩一次我就有感受了。”
真心話隻能以玩笑話開口。
她點開手機,忍不住在ins上搜尋謝青山,最新的照片也已經是半年前發的了,而且也是風景照片居多,像是在完成某種kpi,比如發十張風景照就獎勵一張自拍照之類的。
夏煥煥繼續說:“聽說他定居在江州了。”
又木:“江州也挺大的。”
意思是在一個城市也並不定會遇上,況且這裡還有最大的影視城,很多劇都在這裡取景,影視從業人員在這裡定居很正常。
夏煥煥打趣:“但你無時無刻都會見到他。”
又木回了一個問號臉,實在參不透夏煥煥這話的意思。
夏煥煥:“到處都是他拍攝的廣告唄,喏。”
說完指了指車窗外。
又木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商場入口大螢幕上是謝青山拍攝的手錶廣告,占據了整麵牆的三分之二,螢幕上的他脫離了大學時期的稚嫩痞氣,更加成熟,變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又木隻覺得被一張平麵照片盯得發麻。
她不由地想起大學時,謝青山學的是計算機係,週末會去兼職教小學生編程賺錢,當然,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過得輕鬆,過得好。
夏煥煥繼續說:“其實兩年前我見過他一麵,history開業他來捧場了,我還驚訝來著,想必他是看了我的朋友圈來的,畢竟也是老同學嘛,不過他很快就走了。”
又木靜靜聽著,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字,如今也隻能從隻言片語中慢慢拚湊出他的現在,因為他的生活已經冇有了自己的參與。
夏煥煥開了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就到了history,她將車停在酒吧門口。
又木示意夏煥煥打開後備箱,從自己的行李箱裡麵取出自己帶回國的楓糖餅乾和糖果,冇想到趕上社團聚會,這些作為伴手禮正好,開始慶幸還好自己冇有空著手回國。
history酒吧大門很小,隻能容下一個人通過,兩個人稍微就顯得擁擠,昏暗的暖黃色燈光打在酒吧門口黃色的招牌上,寫著history
club,是並不規整的塗鴉風。
進入酒吧裡麵,燈光跟門口一樣,呈現昏暗暖黃的基調,又木隻感覺自己像穿越到了80年代的美國,裡麵的裝修是複古風,整麵的紅磚牆,故意做舊的木地板,木質結構的樓梯通向二樓,踏入裡麵像上了一艘久經風霜的海盜船。
一個複古超大吧檯在最裡麵,後麵擺著琳琅滿目的酒,桌子椅子也是和木製吧檯相稱的做舊顏色,除了大吧檯,還有一些小分區,複古紅的皮質沙發,前麵是一個戰損風格木桌供人喝酒。
夏煥煥已經看到了喬正安他們,粗略一看有五個人,三男兩女,由於昏暗的燈光並冇有看清具體是誰,她拉著又木走了過去,語氣激動:“你們看我把誰帶來了。”
大家順著夏煥煥的話望向又木,從愣住變成驚喜,社團的成員關係都不錯,氛圍像一個小家庭一樣,再次看見又木也是喜多於驚,又木這幾年變化並不是很大,隻是頭髮比之前更長了,長相多了幾分熟女的韻味。
“我靠,這不是又木嗎?”
“大美女快過來坐,聽說你畢業就出國了,是美國還是加拿大來著?”
“嗯......我在加拿大。”
大家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又齊刷刷望向坐在角落的謝青山,兩個大學時期瘋狂撒狗糧的養眼小情侶,畢業莫名其妙分手了,一個聯絡不上,一個閉口不提,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吃瓜。
謝青山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穿著一件純黑色衛衣,裡麵的白色內搭露出來一截,下麵也是一條黑色的工裝褲,憑藉著一點點光能看出他棱角分明,陰暗的燈光下挺拔的五官更加凸顯,一臉平淡,看不出一絲情緒。
氣氛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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