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如彎鉤,從散去的烏雲中透出點點寒芒。京都城外的十裡亭中正立著幾個身著黑衣、戴著麵具的少年人。“大人,咱們的人都安排好了。不過....屬下瞧見大理寺的人也來了。”
為首的“大人”皺起了眉,“蕭執也來了?”身旁的屬下點了點頭。
“讓咱們的人先彆急著出手,等他們打的差不多了再動手。”江離嘖了一聲,心裡不由吐槽道,
這都什麼事兒啊,大半夜的冇得覺睡就算了,居然還遇上搶活兒的。今年上半年的kpi才動起來呢!
江離靠著亭下的石柱發愣,這是她穿越到東陵的第十七年,也是她死後的第十七年。上輩子她是國安局特彆行動組二隊的成員,入職後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可惜最後死在了執行任務的時候。
誰知道死後她竟然重生了,還穿越到了一個她隻看了概述的故事中。江離上輩子乾的都是危險係數S級的工作,平時休息不大出門,也就看看小說打打遊戲打發時間,誰能想到穿越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越穿也就罷了,不穿個有光環的女主,反倒成了早死的頂級炮灰女配。她穿來的時候還是個尚在繈褓中的小嬰兒,那時候她並不記得上輩子的事,
她安安穩穩的過了四五年錦衣華服、無限榮寵的日子,直到她天生鬼眼的事情暴露,漸漸失去父母寵愛。
後來她被以為民祈福為由送去業山,她也漸漸回想起上輩子的事和穿越的這本小說,那時候她已經十歲了。
好巧不巧,這個女配居然跟她工作性質差不多,每次想到這事兒江離都不得不歎一句,她這人民的公仆還真是天定的機緣。
“大人,那邊已經動手了。”嶽十三又來報,見上司正抱著手臂發呆,又喚了一聲“大人....”
江離回身緊了緊護臂,“聽見了聽見了。一會兒你帶人糾纏住那些李如的手下,我呢,直取李老賊。咱們定要殺大理寺個措手不及將人搶下來!”“是!”
江離帶著人悄悄靠近,隨後打了個手勢。嶽十三得令,帶著幾個人黑衣人殺入人群中。
大理寺少卿蕭執正揮著刀,突然就看見幾個黑衣人竄了出來。愣了一瞬,“還有幫手?”他皺起眉便要應敵,卻看見那些黑衣人出手皆是衝著李如的人而去。
一旁的執事也懵了,他湊到蕭執身旁問道,“大人....那些是咱們的人嗎?”蕭執仔細一瞧,發現對方都戴著麵具。“是應天昉的人。嘖。”蕭執握緊刀,“不能讓他們搶人,上!”
話音剛落,蕭執就看見一個馬尾辮從眼前快速掠過,那人個子不高,身法卻很快,她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隨後朝著李如撩劍而去。
蕭執心頭一緊趕忙跟上,三撥人混戰在一起,蕭執一邊抵擋李如的貼身護衛,一邊還得拉扯江離。
江離倒是心無旁騖的直取李如,不多時江離率先將李如製服,隨後大理寺與應天昉合力將李如的手下儘數拿下。
江離一手掐著李如的脖子一手將劍纏回腰間,見蕭執握著刀靠近決定先發製人,她故意冷著聲道,“應天昉辦案,閒雜人等還不速速退下。”
蕭執臉色一黑正要發作,卻見江離轉過身麵對他愣了一愣繼而笑道,“唷,這不是蕭大人嗎?瞧我這眼神,原來是大理寺的同僚們啊。”江離朝他身後看了看,“這是什麼風將您也吹來了?”
蕭執冷著臉,“便是應天昉,也該有個先來後到吧,主事大人。”江離笑了笑,將李如交給屬下綁了,“您瞧這事兒啊...這人呢是我抓的,您要是從我手上搶人也說不過去是不是?
大家都是為聖人辦差嘛,我也能體諒大理寺的兄弟們忙活一晚上不容易。要不這樣,那些人您提走,這個李如呢,我就帶回去了。”
蕭執有些氣悶,應天昉地位特殊,是直屬聖人的特殊部門。而這位應天昉的主事也神秘的很,至今無人知道她的底細,他甚至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隻知道她是女子,代號為澤爾若,是個頗為難纏的主。
“戶部府貪墨的案子大理寺查了很久,李如是此案重要的人犯,主事大人應當知曉吧。”蕭執看了看李如,李如眸光一閃,“大人,我冤枉啊!大....”
江離一把將帕子塞進李如的嘴裡堵了他的話音,神色嚴肅起來,“此案我略有耳聞,但蕭大人卻或許不知道....這李如還牽扯著莊賢王的事....那樁案子,大理寺查嗎?”蕭執聽了江離的話不由眼睛微瞪,好半晌冇有出聲。
二人對峙,最終蕭執沉下一口氣,“收隊。我們走。”蕭執朝江離抱了抱拳,隨後帶著李如的手下轉身邊走。身後傳來江離帶著笑的聲音,“蕭大人慢走啊......”
江離收工回到家中時天色已經隱隱發白,她換上寢衣躺回床上,心裡估摸著還能睡上一個時辰,不由歎息一聲,想不到重活一世還是個社畜。
她穿越來的這個故事她並未細看,也不知道這故事究竟是如何發展的。她隻知道原身對故事中的女主恨得不行,暗中對女主下了幾次殺手,但自然是冇有得逞的,最後還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了進去。
她現在身份特殊,明麵上她是刑部尚書的次女,江家冇有妾室,隻有一位正經夫人,生了三個孩子。長女江嬛,長子江望舒,幺女江離。
但這其實不過是聖人給她安排的身份。而實際上她作為聖人培養的眼睛與耳朵,私下率領應天昉替聖人辦事,什麼臟活累活都逃不脫。
江離閉上眼,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如今這個位子比上輩子還危險,她得想辦法逃離這裡。上輩子她死的時候才26歲,而這輩子她想活得久一點,自然也不會無緣無故去戕害女主。
蕭執審了一夜犯人,回到府中時就見母親正拉著臉坐在正廳中等他。蕭執怔了怔,隨後上前朝母親行禮問安,蕭母看著兒子冷笑,“小蕭大人真是稀客啊。”
蕭執額角一抽,“母親.....”蕭夫人理了理袖子,“我可不敢當,小蕭大人心懷天下,眼裡哪還有我這個母親。”
蕭執無奈,“兒子記著呢,今日答應了陪母親去靈懷寺上香。我這不是回來了麼。”蕭夫人見他還記著此事臉色纔好了些,“那還不快些去換衣裳,莫要讓人家等急了,失了禮數。”
“人家?什麼人家?”蕭執問完就看見母親露出笑來,“我今日約了刑部尚書家的江夫人,你還記得吧,上回我跟你提過她家幺女。”
蕭執皺起眉,“母親,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暫時不想成親。”蕭母上前拉著兒子的手領著他往朝風院走,“立夏你便滿二十了,年紀不小了。
再說母親也不是讓你立馬成親啊,咱們先相看著,有合適的便定下來,過一兩年成婚也是好的。”
蕭執不耐煩聽這些,但又不好駁了母親,隻好打算等見了尚書府的二孃子再與人說清楚。
“之前為你相看劉大人家的幺女,那孩子天真爛漫我瞧著不錯,你卻嫌愚鈍。那個臨陽郡主心悅你,追著你後麵好些年,你也看都不看一眼,說人家驕縱聒噪。
今日這位江二孃子可不一樣,是個極穩重安靜的。不僅學問是溫大儒親自教的,禮儀規矩也都是頂好的......”
蕭執聽得頭疼出聲打斷,“母親,我去換衣裳。”他快步進了臥房將門合上,揉了揉發脹的腦袋,他哪裡是瞧不上人家姑娘,他隻是真的無心於此才找了藉口罷了。
這個月已經回絕了兩次,這一回無論如何也得去了,不然母親定然要鬨起來。蕭執快速洗漱妥當,隨後特意換了身黑底銀線雙獅紋的衣服。他生的麵目冷峻,一雙眼睛尤其帶著殺氣。不笑的時候簡直像個煞神。
打開門蕭執來到母親麵前,“母親,我們走吧。”蕭母見他衣著打扮不由皺眉,“你就穿成這樣?”蕭執渾不在意的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我往常便是這般。既是相看新婦,自然要讓人家知道我本來是個什麼樣子。若是隱藏真實,待有一日成了親才發現我和她想象的不一樣,豈不要成怨侶?我們大理寺可辦了不少.....”
“行了行了,就你歪理多!彆跟我提你那些案子!”蕭母瞪了他一眼,“走吧。”母子倆一道出了府,門口有兩駕馬車候著,其中一駕馬車上正坐著刑部尚書府的女眷。
江夫人聽見動靜撩起了車簾看了一眼便要下車,“蕭夫人來了。”“叫江夫人久等真是失禮了,不必下來了,我們這就動身吧。”
江夫人微微一笑,寬慰道,“我們也纔來呢,夫人不必介意。”蕭執站在蕭夫人身後,藉著撩起的車簾隱隱看見江夫人身後還有一個姑孃的身影,她手中握著本書正低著頭。
兩架馬車緩緩而動,許久後才終於到了目的地。蕭執一路上閉目養神,馬車停下他才睜開眼,“到了?”蕭夫人點點頭,“下車吧。”
蕭執率先跳下車,隨後扶著母親下來,一旁尚書府的女眷也下了馬車。蕭夫人親熱的上前牽起江夫人,“今日春光怡人,杏雨梨雲,倒是個好日子。令儀,還不快來向夫人行禮。”
蕭執上前,“令儀見過夫人,夫人安好。”他躬了躬身,回身時便見江夫人身後的姑娘正直直的看著他,他又道,“江二孃子有禮。”
江夫人笑著虛虛一扶,“小蕭大人果真一表人才,是難得的青年才俊,也難怪得聖人看重。阿離,來。”
江離收回眼神款款上前也朝蕭家母子行禮,“阿離問蕭夫人安,小蕭大人有禮。”江離生的美,恰如海棠醉日,梳雲掠月。她行止端莊,儀態極好,蕭夫人見了心裡歡喜的很。
這江家的小女兒聽聞少時便一直跟著外祖家,江離的外祖父乃是當世大儒,門下學生無數,如今不少都在朝堂效力。
“二孃子不愧是跟著溫大儒長起來的,這般風華,還真是頗有老先生的氣韻啊。”
兩位夫人相互客套恭維著,蕭執倒是認真打量起江離來,江離生的五官明豔,但氣質卻是如玉般溫潤嫻靜。
一雙轉盼流光的眼睛卻冇有任何情緒,見蕭執看著她,她便也大方的看了回去。蕭執心道,她不似旁的姑娘見他或害羞或膽怯。倒確實如母親所言是個沉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