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啦!生啦!”
耳中傳來吵鬨的慶賀聲,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李庚耘眼前。
他費力地睜眼,感到渾身黏膩,哞哞聲從嘴中不自主地鑽出。
掃視周圍,
燭火搖曳,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狹小漏風的房屋裡,黝黑的梁柱遍佈蛀孔,青苔斑駁的地麵上,鋪設著壓癟的乾稻草。
一個須鬢皆白的老人,粗布衣服上滿是補丁,佝僂著身子,用手輕托著他。
“這就是我的父親嗎?”李庚耘斟思,看樣子自己是轉世到一家農戶裡了。
隻要不再過金仙那種狗屁日子,他就滿懷感激了。
身為金仙的他並非想象中那麼雍容愜意,
唉,往事如煙,暫時就不想了。
如今轉世為人,還是踏踏實實娶妻生子,按部就班過完一生吧。
李庚耘納悶起來,怎麼身前隻有爹爹,娘去哪裡了呢?難道……
這時,門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聲音一輕一重,聽起來極為歡快。
“爺爺,牛寶寶生出來了嗎?”
聽到清脆婉轉的話語,李庚耘身體猛地抖動一下,
托著他身前的老人,扭頭瞅向門的位置,道:“璿兒,小點兒聲,不要驚了牛。”
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李庚耘還是能聽出來,身前的老人情緒的緊張。
隻是他此刻也顧不得考慮,“牛寶寶???”銀鈴般的聲音講出了一個殘忍的現實,李庚耘目眥飽脹,挭著腦袋,極力向下身瞥去。
他看到,側身嬌小的蹄足,正不住地顫動著,
驀地,一股熱流衝上腦頭,陣陣潔白濡沫從他的嘴角噴出。
走到牛棚門邊的少女忽然張大嘴巴,瞳仁在明眸中快速遊動,麵露驚恐地捂住嘴巴。
看到爺爺手裡的牛,口角流涎,密集的白沫幾乎將牛嘴堵住,少女的眼睛鈴鐺般瞪起來,擔憂道:
“爺爺,牛寶寶這是怎麼了?”
老人這才注意到李庚耘的異狀,連忙拎起李庚耘的兩條後腿,將他倒豎起來。
李庚耘頭暈腦脹起來,身子不住地抖動,
見牛兒不再吐白沫,老人快捷地將一個柔軟的事物填進李庚耘的嘴中,一股溫熱的汁水流入李庚耘的嘴中,香甜細膩,似乎比仙庭的瓊漿玉露還要香醇百倍。
李庚耘大口吮吸起來,喉嚨浮動,響起咕咕聲,發覺自己飽飲的正是新鮮牛奶。
忽地,門外躁動起來,一道粗濁的聲音,嗚嚕傳了進來:
“江老二,新娘打扮好了嗎?”
一個滿臉胡茬的壯漢撞門而入,高大的身軀,似乎要頂破門楹。
身後跟著一胖一瘦兩個小廝。
李庚耘將口中脹滿的牛奶,咕嚕嚥了下去,吮吸動作也停了下來。
見不速之客闖入,被喊作王老二的老人蜷身蹲伏,將李庚耘輕輕放在乾草上。
老人的身軀彷彿更加蜷縮,他雙手合十,憐聲乞求道:
“陳爺,小女尚小,實是配不上您的身份啊!”
胡茬壯漢眼神斜勾勾俯視著老人,青筋暴突,雙拳緊握,骨節擠壓的劈啪聲貫穿耳膜般響亮。
一旁的少女,忽地衝到老人身前,雙臂展開,翅膀般將老人擋在身後,小獸般叱道:
“陳嘯天,不要傷害我爺爺!”
叫作陳嘯天的壯漢,搓捏著胡茬,上下掃視起少女的身體。
察覺到壯漢猥瑣地凝視自己,少女胸口起伏著,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不知如何應對。
刹那間,壯漢縱身拔步,高大身軀壓上前,伸出虎鉗大手,向少女抓來。
少女試圖屈身閃避,可是衫裾卻被壯漢攥住,嘶嗤一聲,湛藍粗布對襟薄衫就這樣被撕裂,少女粉嫩的側腹裸露出來,一片雪白。
少女趴伏在地上,李庚耘看到她從乾草中拾起一個剪刀,刀刃上鮮紅的血液,顯示出正是給他剪臍帶的那把。
她手掌撐著地麵,膝蓋彎曲,迅捷站起身,將剪刀的尖刃對著自己的玉頸,冷冷道:
“陳嘯天!再不離開,你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
聽到少女果決的話語,壯漢輕嗅一下手中握著的衣角,不屑地笑了笑,諂聲道:
“小娘子,千萬彆動手,還冇洞房花燭,破了就不好了。”
說著,右手一揮,看到主人示意,一胖一瘦兩個小廝繞過少女。
李庚耘看到兩人向自己走過來。
內心咚咚跳了起來,“不會那麼慘吧!剛來就要被殺!”
瘦小廝捋起衣袖,露出道道青筋,抽出一把短刀,揚臂蓄力,猛地刺出,李庚耘閉上眼睛,卻聽到倒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想象裡的刺痛並冇有出現在自己身上,他睜眼環視,看到血液從母牛身體裡流出,若一泓汩汩血泉。
直到這一刻,他才觀察起這隻帶給他生命的母牛。
母牛四肢蜷曲著,胸口血液飛濺,眼神中盈出一層薄霧,鼻孔翕動,熱氣噴薄,身體蜷縮著,試圖攔在李庚耘身前。
看著母牛被血液浸染,打卷的毛髮,悲傷感向李庚耘卷席而來,不覺間,他的眼眸也濕潤起來。
他覺得,自己已許久未感受到關心了,也許久未像現在那麼啜動。
李庚耘試著站起來,腿肘頂著地麵,蹄子不住地劃動,
胖小廝走上前來,原本肥碩的拳頭忽地骨節嶙峋,扯住母牛的一隻腿,向左前方猛的一甩,一口鮮血母牛嘴中忽地噴射而出,濺落在胖小廝的炭黑雜織素布敞衫上。
沉甸的軀體,宛若稻草般負在胖小廝的肩膀上,
見墨染般純黑衣衫沾染上一抹刺目鮮紅,他猛地一腳踢向地上掙紮起身的李庚耘。
正要成功起身,李庚耘忽地覺得危險襲來,一股大力將他踢飛出去,狠狠地撞擊在牆上,暈了過去~
夜色如墨,彷彿張開大嘴的凶獸,風勢若刀,狠戾地吹削著裸露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