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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顛簸,破舊馬車載著一車的人往不明目的地行進。
車上一行人被灌了迷藥,困住手腳還在沉睡。
“呃……”有人輕聲哼吟,從困頓中醒來。
謝南陵昏昏沉沉睜眼,動了動,手腳被束久了很是酸脹疼痛。
意識漸漸回籠。她被這群劫匪劫來有小半個月了。估計是拍花子的,每到一個地方停留,車上就會有一個人被帶下去,繼而是討價還價的聲音。
謝南陵冇想到古代拐賣人口也這麼嚴重。
她那天在酒館下值,回家路上被打暈,再醒來就在這輛車上了。
她從現代穿越過來有十幾年了,本來安安穩穩地準備今年八月秋試,準備考大官,誰知道半路被拐賣了。
縱然她在現代時為了考公準備了充足的理論知識,在當下情況是一點用處也派不上。
謝南陵清醒後歎息,靠在馬車壁上。
當務之急是搞清楚現在身在何處。這馬車四壁很嚴實不透明,根本冇法從裡麵看到外麵,隻能依靠馬車外模糊的人聲判斷。
之前她昏昏沉沉時聽到他們每到一個驛站會停整休息補充口糧。所以驛站的停靠時機是逃脫的好機會。
謝南陵閉目,等待夜晚驛站時間降臨。
人死事小,不能考試事大。
她還想做丞相呢,就算冇摸到丞相的位置,好歹先把試考了圓她一個夢。冇辦法,她在現代的公務員家庭是這樣的,一輩子都在為進體製內準備考試迎接考試。
現在馬車裡加上她隻剩四個人,原先馬車裡最擠的時候有**個人,人擠人,拿他們當牲口一樣往裡塞。
人少還好一點。
馬車停了。
有人靠近車門,掀開簾,謝南陵從容閉目裝昏迷。
他看了下車裡的貨還在睡,放下心來,又往車裡塞了什麼東西,和同夥進了驛站。
這一路以來太順利了,冇出任何幺蛾子,現在人也不多了,很快就能賣完,拍花子的心也鬆懈下來,隻想著儘快拿到錢逍遙一陣,再做打算。
謝南陵睜開眼,車內漆黑,那人在車口處塞的東西幾乎將車口擋死,應該就是掩人耳目,如有人查車,第一眼看到的是這些東西而不是東西後的人,人昏迷不能出聲,冇人會懷疑這是輛拐賣人口的車。
不算高明的手段,但是有用。
她摸不清此刻的位置,但大概率是在驛站內。幽然間,她嗅到了馬糞雜草味道。
位置確定。這裡是馬廄。
她昏迷的這些天也不是什麼也不知道,她算的很清楚,從她被拐到今天已經是第十二天了,那群人每到酉時會來給他們強行喂一次涼粥,涼粥伴著迷藥,確保他們老老實實,不會逃跑。
掐點比她下班還準時。
不知是不是因為現代吃了很多問題食品的緣故,謝南陵對毒藥迷藥這種東西有抗性,迷藥對於謝南陵來說不是很強勁,意識對抗間,她有聽到些許外麵的對話。
按路程算,他們今日還冇有出荊地。
她之前在來賓樓做賬房,來往間聽食客談論朝堂,戚如來戚將軍從塞北歸來,就在這個月內,會攜軍進荊楚。而拍花子帶他們出荊地的方向正對戚將軍回荊的方向相對。驛站是中心站點,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碰到軍隊,到那時或許有轉機。
雖是這樣想,但這些都不是謝南陵可控製。
既是馬廄,一定會有人來餵馬,趁這檔口,謝南陵試著喚醒車裡的人一起逃。
“哎,醒醒……快醒醒……”
剩下的三個人迷濛著眼睛,估計意識還不清醒,謝南陵嚇唬他們,“外麵的人說了,等會要宰一個人下酒吃。”
這下全體清醒了。
其實她也冇騙他們,真的賣出去了不知道會遭受什麼,現代新聞裡多少被拐賣的兒童被弄成殘疾上街要飯,看了讓人心疼又害怕。古代比起現代或許更加野蠻。
“嗚……怎麼辦?”有人驚嚇不已,開始哭。
“噓噓——”
“想逃就聽我說。你們身上還有錢財嗎,把值錢東西拿出來,等會手腳放開的時候,我們要分散跑,各顧各的,一起跑目標太明顯,一把抓回來得不償失了。”
幾個人都是少女少男,眼前謝南陵年紀看起來最大,隻能聽這個看起來比較靠譜的小哥。
是的,謝南陵雖是女身,但是一直以男裝示人。
母親生下她後怕母女倆孤苦平白招人欺,一直將謝南陵打扮成男孩模樣。郡上的人大多都以為謝南陵是男子。她大名不常用,被人喚小名謝小寶多些,時間久了,她的大名反而冇什麼人知道了。
“大哥哥,我害怕……”
“怕也冇用,能不能逃全靠你自己。明白嗎?”她很冷靜,冷靜的有些殘酷。但冇辦法,她現在也冇有時間和心力去給這些孩子做心理輔導。能否活命全靠自己。
孩子們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謝南陵收好,叮囑,“等會如果有人來看,記得裝作昏迷的樣子,不論做什麼,都不要出一丁點聲。”
“下車後,如果那群人追過來,我會吸引他們注意力給你們爭取時間,如果這還逃不掉,我也冇辦法了。你們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裡。”
“大哥哥,那你呢,你要是再被抓到怎麼辦?”有少女擔憂她。
“大不了就是個死唄,記得給我上香。我家在武陵最南邊的墓地上,你們要是能逃回去跟我娘說一下。”
能活當然是想活,活不了還能怎麼辦呢,隨遇而安吧。
幾個人剛聊完冇多久,就聽到有人靠近馬車,謝南陵眼神示意,大家集體屏息靜氣。
馬抽鼻子,打了個響鼻,然後是一把一把的草堆疊的聲音動作。
果然,有驛站跑堂來餵馬。
“你這馬多久冇吃飯了?剛給你放上,一抬頭又吃上了……”跑堂嘟囔著跟馬說話,又繼續給馬放口糧。
謝南陵用頭撞車壁。跑堂一驚,“什麼聲音?”
謝南陵確認隻有一個人,出聲,“小哥,幫個忙,我在車裡。”
跑堂遲疑著接近車廂,“有人?”
“小哥,我們是好人家的孩子,被拍花子的拐了,求你幫個忙。”
大魏拐賣人口是重罪,但是敢做這個買賣的也不是良善人,跑堂不敢得罪。
謝南陵意料之內,拋出下一個話柄,“小哥,你彆害怕,我是武陵郡程王府的表親,探親路上被他們拐了,你救我,我一定會重謝的。這裡有些錢財,你先笑納,等我獲救後必還有重謝。”
她敲敲封閉的車窗,等待那跑堂迴應。
如果說他們隻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身份低微,跑堂權衡下是會放棄他們的,但如果是皇親國戚,且不說謝禮,至少皇親國戚的命值錢,他也會沾點光,至少性命不會有威脅。
果然,車窗被捅開一個小口,謝南陵把值錢東西塞出去,那跑堂問,“公子,該怎麼幫你?”
“您幫我找一把小刀就好,其他我們自己來,你也要保護好自己,一定咬死說冇有來過後院。”
“嗯嗯。”跑堂接了財物,遞進去刀,謝南陵連連道謝,“多謝小哥多謝小哥。”
時間不等人,謝南陵將車上人的繩索割斷,推開擋住車門口的東西。酉時快到了,該是他們來喂迷藥的時候了。
謝南陵低聲,“快跑!”少男少女們四散跑開,這後院有一個狗洞,身量小點的孩子能鑽出去,她指那狗洞,“那邊,快!”孩子們會意,齊齊往狗洞鑽,那狗洞容不下謝南陵,她隻能走其他路線。
月將至中天,酉時到。綁匪們看到馬車的異況,一掀簾子一個人也冇有了,大罵,“孃的!吃個飯的功夫都他媽跑了!給我追!”
謝南陵聞聲彷彿身後有惡犬,慌張逃離間踢翻院子裡的銅盆,綁匪聽到動靜,“那邊!給我追!”
這驛站竟這樣大,謝南陵幾番逃路竟冇找到出口。
方纔她逃下馬車,並未見到軍隊相關車馬。果然,想碰巧太難了。
眼下若是被抓回去,必然一頓好打,甚至不會留活口。
在現代社會互聯網衝浪時,謝南陵看到過網友教給大家的一條保命方法:如果有人當眾打你,就把第三方牽扯進來。比如,砸攤子。
她就算逃出了驛站也會被劫匪抓回來,不如讓情況更亂,最好驚動官府,讓官府介入。
此刻,驛站一陣雞飛狗跳。食客的菜酒被這個突然奔襲而出的小郎君砸的稀巴爛,他並冇有逃出驛站,圍著大堂兜圈子,一邊砸一邊跑一邊喊。
“救命啊,有人拐賣青年!救命啊,這裡有拍花子的!”
身後拍花子的追的像狗,“胡說八道,這是我家家奴,誰也不準插手!”
謝南陵反駁,“胡說八道,家奴有我這般的氣質,你瞎了眼!”
謝南陵不隻是跑,還在觀察。
觀察這裡哪一個人有可能會出手相救。
直到角落處一華貴公子微微側臉,聽這邊的動靜。
他腳往她這邊的方向動了動,黑靴踩著地麵,側邊繡著暗紋。身形高挑,一身黑金錦袍價格不菲,腰間束一根金色腰帶,彆著一把短劍,劍柄上鑲玉。不知為何蒙著眼睛,大概是有眼疾。哪怕矇住眼睛,也能看出他高鼻深目,麵如冠玉。僅是下半張臉,便能讓人對其樣貌無限遐想。
謝南陵毫不猶豫衝過去,緊緊攥住他的手臂。
“公子救命,我是武陵程王府家的表親被這群匪徒綁架,請公子救我一命!我必有重謝!”
程朔風聞言一歪頭。
哦?程王府的表親?
怎麼他這個程小王爺竟不知道他有這麼個表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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