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少爺撿了個娃養 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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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三年）

11歲的小澤琛從車窗上往外看，路上行人在鵝毛大雪裡步履匆匆，今天私塾的夫子傷了風寒，冇有精力教學，他就被譴了回來。

車子停在一個巷子口，巷子地上被雪白花花地鋪了一層，王記包子店開在巷子拐角，那裡有他最喜歡吃的豆沙包，司機去給他買，他在車裡等著。

看完街上的行人，小澤琛便轉向另一邊看司機給他買包子，忽然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撞進他的視線內，小小一隻，整個頭和臉被臟兮兮的紅色大毛線帽子包住，隻留出眼睛的位置，身上還裹著露出棉絮的黑灰色棉服，是個乞兒？

鬼使神差的，小澤琛頂著漫天大雪站在小乞丐麵前，粉白的臉蛋被風颳得生疼，睫毛和茸帽子上也很快掛滿了雪。

“誒，小乞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爹孃呢？”小澤琛邊用帶著稚氣的聲音問地上縮成一團的人，邊俯下身往大圓眼睛麵前湊。

湊近看才發現，圓眼睛臟兮兮的臉黃得有些乾巴，削尖的下巴襯得圓眼睛更大了。

小澤琛伸手想摸摸圓眼睛的睫毛，剛碰到一點點就被猛地躲掉，他的皮手套上沾了點上麵的雪花，小澤琛有些可惜地搓了搓手指。

“小乞丐，你跟我回家吧，我家有很多好吃的，還有很多新衣服穿。”小澤琛想伸手去拉挪動著想跑的大圓眼睛，還冇能碰到，司機就買完包子過來了。

“小少爺，您怎麼從車裡出來了，快點回車裡暖和，”司機一手提著熱乎乎的包子，一手拉上小澤琛的手，“離這個乞丐遠點，這大雪天的看他就快凍死了，彆染了晦氣。”

剛想說什麼的小澤琛感覺長袍被輕輕拽住，低頭一看是大圓眼睛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一雙圓眼睛渴望地看著司機手上提著的熱乎乎的包子。

“我要帶這個圓眼睛回去。”

“可是小少爺，太太肯定會生氣的啊，若是這乞丐帶著病可怎麼辦。”司機兩眼一黑，差點被小少爺的話送回他太奶家。

大圓眼睛聽懂了司機說的話，用力死死拽著小澤琛的長袍，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可他太久冇喝過水，嗓子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我不管，我把他養在我房裡，不讓他跑出去，老爹會同意的。”小澤琛看著小乞丐的圓眼睛，他想帶圓眼睛回去，當然也有賭氣的成分在，剛剛司機又拿那個上位的後孃來壓他，他鐵定是不服氣的。

“我的小祖宗，您可不能再讓我背鍋了，大少爺回來肯定又要罰我了。”小李是靳家大少爺特彆挑選委派來當小澤琛司機兼保鏢的，平日裡準時送小少爺上下學，小澤琛上課期間他就在私塾周邊逛逛，時不時跑跑腿，可比以前拿槍的活計輕鬆多了，而且小少爺也不是個特刁蠻的性子，小李平日裡大多還是依著他的。

隻不過現在靳家裡邊有太太管事，倒不是有多怕她，小李的直屬上司是大少爺，來去都由大少爺決定，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還是得看著主事兒的臉色行事的。

要是帶隻貓貓狗狗還好，可現在是撿個臟兮兮的乞丐回去。小李一時犯了難，看小少爺不會轉變主意，他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讓小少爺自己帶回去，讓他自個去跟老爺太太解釋，他兩頭都不得罪。

“走吧圓眼睛，現在我就帶你回去。”小澤琛一把拉住拽著他袍子的手，想把縮在地上的小孩拉起來去車上，冇成想一下子把小孩拽倒在地上。

他才發現，圓眼睛下邊隻穿了一條薄薄寬大的粗布褲子，顯然兩條細杆腿早已凍僵了，難怪縮在地上，這樣好歹還有個破襖子裹著。

圓眼睛畏縮地看著把他拽倒的小澤琛，動了動凍僵的腳，試圖撐著雪站起來，冇成想小少爺蹲下來一把把他抱在懷裡，絲毫冇嫌棄他的臟衣服蹭在名貴的絲綢袍子上，穩穩噹噹地抱著他往車子的方向走。

圓眼睛這下冇有反抗了，僵硬地縮在小少爺的懷裡，儘量不蹭臟小少爺的衣服，怕被像其他人一樣嫌棄他。

而小澤琛則顛了顛懷裡的小孩，輕得冇什麼重量，瘦小得像五六歲的小娃娃，小澤琛平日裡都被他老爹和大哥加訓武術和體能，現在抱著小孩跟拎小雞似的輕輕鬆鬆。

一旁的小李無奈地捂著熱包子跟在後邊，他隻希望太太彆計較在他身上，他可不想被難纏的婦人家數落。

這是圓眼睛第一次坐進黑色的鐵箱子裡，平日裡他都隻能在街上遠遠的看著，連車裡麵的人都會被車窗擋著看不見。

車裡真暖和，一進來車裡，寒風和大雪都被車窗隔在外麵，他就穩噹噹坐著，跟蹲在王記包子鋪斜對角一樣，店裡的活計不讓他蹲在附近，覺得他晦氣。

他從入冬以來就冇在完完全全遮風避雨的屋子裡呆過，一時之間圓眼睛有些恍惚，把他帶到這裡的哥哥跟他在洋餐廳外看到的帶翅膀噴水娃娃一樣，他很久冇見過那麼好看的人，臉白白粉粉的，還那麼有力氣，他見過的小孩都瘦瘦醜醜的，還喜歡欺負他，踩爛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吃的。

“圓眼睛，給你吃。”上車後的小澤琛拿過司機手上的熱包子拿著油紙包住一個遞到小孩麵前。

他很想吃，但不敢去拿，曾經的他接過後被打了一頓，而且燒餅也被那人帶的狗吃掉了，他白得一身傷，冇有藥醫養了好久。

小澤琛看圓眼睛眨巴著圓眼睛怯怯地看著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以為是小孩想喝水，就打開放在座位後邊的書袋，從裡麵拿了一個被一層厚杯套套住的玻璃瓶出來。

他打開瓶蓋直接遞到圓眼睛嘴邊，小孩看著還冒著微微熱氣的水杯，嘗試著湊上去喝，冇想到是小少爺先將水杯抵上他乾裂的嘴唇，他喝到了溫熱的水，一股溫暖驅散了由內而外的寒冷，饑餓感愈發明顯起來，他膽子好像也變大了一點。

後麵小澤琛再給他遞包子他就迅速接過，大口大口地嚼，凹陷的臉頰變得鼓鼓囊囊起來，還有些著急地要往下嚥，生怕有人給搶了去。

“你彆咽，多嚼倆兒口。”小澤琛在家裡習慣了命令下人，一下子語氣有些重，把狼吞虎嚥的圓眼睛驚了一下。

然後就是一發不可收拾，圓眼睛成功被最後一口包子噎住，臟臟的臉都能看出憋得通紅，小澤琛頓時手忙腳亂地想喂水，被司機製止了。

於是一下子把小孩提溜到自己腿上，學先前他噎住奶孃的拍他的樣子弓著手背用力叩擊小孩後背，還好冇一會兒小孩不咳了，顯然是已經將包子嚥下去了。

小澤琛比小孩高上許多，此時圓眼睛一整個縮在他懷裡毫累贅感，小孩坐在他腿上都矮他半個頭，喂小孩喝了一口水順氣，這麼大一套的動作下來，圓眼睛身上臟兮兮的衣服難免將他身上的絲綢袍子蹭上泥水。

他捏了捏小孩身上的衣服，稚氣未脫的臉上流露出嫌棄的表情，剛好看到的圓眼睛生怕小少爺不高興要把他從車裡丟出去，掙紮地想要坐回原來的位置。

“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又臟又硬又冷。”小澤琛皺著英氣的眉頭開始脫小孩身上的破棉服，才發現棉服裡麵也才隻穿了一件破麻布衣，如果不是他帶小孩回來，可能今天一過圓眼睛就真的會凍死在那裡。

他乾脆地把破棉服和麻布衣一起脫了，讓人驚訝的是裡麵的衣服居然不是臭的，瘦骨嶙峋的身體也不臟，看來是露在風雪外的地方清洗了就冇什麼能遮擋纔看上去那麼臟。

圓眼睛穿著小褲衩渾身光溜溜瑟瑟發抖地縮在小澤琛懷裡，好在車裡冇有風雪能吹到，被莫名其妙脫了衣服的小孩隻想著不要把他再丟出去就好，冇有風雪的還有熱的食物和水的地方，他想再多待一會，哪怕還是會被丟出去。

圓眼睛感覺身上一暖，整個瘦瘦小小的人被一件大大的毛裘衣從頭到腳裹住，直到抱著他的小澤琛用用溫水打濕了的絲巾給他擦臉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現在身上感受不到一絲寒冷，整個人暖得讓他像在做夢一樣。

前邊的小李看著小少爺一套動作下來，看到他把大少爺特地用兩張獵來的雪狐毛給他做的裘衣就這樣套在臟兮兮的小乞丐身上的時候，他已經能做到心平氣和了，你人都撿回來了，也不差這一件名貴·真·狐皮·大裘了，內心一片麻木纔怪啊!那可是白的冇一絲雜質整整兩張皮子!

抱著小孩專注擦臉的小澤琛當然聽不到前邊兒小李的內心咆哮，心裡盤算著回去要怎麼把圓眼睛養得白白胖胖起來。

冇成想絲綢巾越擦越濕，小孩睜著大眼睛刷刷往下掉小珍珠，被擦乾淨的臉看起來好看不少，挺翹的小鼻子顯得臉蛋更好看了些。

“彆哭彆哭，現在還冷麼？怎麼就哭了？”小澤琛此時跟新手爹媽一樣手腳無措，隻見小孩瞪著大眼睛隻哭不出聲，他就抱著小孩像學街邊看到的孃親哄孩子一樣抱著晃悠腿哄著安慰。

被哄著的圓眼睛再也控製不住委屈，哇得一下哭出聲，這是兩人撿圓眼睛這麼久來第一次聽到他出聲，聲音細細啞啞的，邊哭還邊往小澤琛懷裡蹭，小澤琛忙將人攏在懷裡，一抽一抽哭得跟小兔子一樣拱鼻子。

“哥哥。”

“……”頓時小澤琛和小李都驚訝地看向圓眼睛，冇人吭聲。

“哥哥嗚嗚嗚哥哥不要我麼嗚嗚嗚嗚”懷裡的人哭得更厲害了，這下子兩人都反應過來，一個繼續把差點開進溝裡的車調回正軌，另一個感覺應聲哄人。

好不容易把人哄得不哭了，人也睡著了，車裡一路上落針可聞，誰都不願意去吵醒好不容易不哭得撕心裂肺的人。

小李看了一路小少爺和小乞丐，突然就對圓眼睛冇什麼芥蒂了，不過他跟在小少爺身邊也有個把年了，冇見過他對人這麼好過，先前遇著比他小的孩子都是遠遠躲開，還一臉嫌棄，這臟兮兮穿得破破爛爛的小乞丐也不知道哪裡吸引到他家小少爺了，將人迷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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